常宁对李州腾笑道:“慌什么慌呀,吴大局长在此,天大的事也有他担着。”
李州腾说道:“领导,刚才孙付县长的秘打来电话,孙付县长和陈付县长在人大参加会议时,受到了一帮老干部的围攻,陈付县长气不过,可能说了几句重话,老干部们好象动了手,还把陈付县长的衬衣撕破了,现在,现在他们围着孙付县长和陈付县长不放,扬言要娃娃记去接受质询。”
常宁皱起了眉头,孙正邦从付县长转任常务付县长,和陈茂云出任付县长,还没有在县人大常委会开会通过,虽然是橡皮图章,形式主义,但规定的程序总要走的,所以孙正邦参加完常委会议,就带着陈茂云匆匆的赶到了人大,想在午饭前履行完手续,没想到老家伙们没对常宁出招,却冲着孙正邦和陈茂云发飚了。
看看手表,时间已到十一点了,常宁略作思忖,嘴便咧开了,“老吴,没你的事了,你回去,我和州腾去看看就行了。”
吴贵龙担心道:“常记,还是让我陪你过去。”
“呵呵,没事没有,一帮老头子老太太,又不是什么坏人,你去干什么?”
常宁先把吴贵龙打发回去,然后带着李州腾,慢悠悠的出了县委大院。
万锦县在西江省有一些很出名的地方,比方说“三少三多”,三少,说的是万锦县地少粮少钱少,其实可以用一个穷字来概括,而三多,说起来就丰富多了。
第一多是要饭的多,有顺口溜云,万锦县,万锦县,讨饭老太一队队,第二多是文盲多,全县成年人中的文盲率,现在还是在百分之三十以。
而剩下的第三多,就是常宁现在将要面对的麻烦。
原来,作为全国有名的革命老区,万锦县有大批建国前参加过黄命的老革命者,据不完全统计,全县共有烈属四千三百多户,而现有的老干部中,按照个人贡献和资历的不同,享受离休待遇的老前辈竟外一百二十多人,享受退休待遇的老干部有近六百人,此外,建国前参加过革命,后来因种种原因回到家里的老战士,现在享受国家津贴的,一共有二千余人。
那个被万锦人称为老人院的地方,其实是一个大地主留下的老院子,常宁走到门口的那对石狮子前,背着双手,装模作样的的欣赏起来。
“领导,这就是我次说过的老人院。”李州腾凑到常宁身边,低声的提醒道。
常宁乐道:“怕什么,大声的说嘛。”
李州腾认真的说道:“领导,我还真的有点怕,从小就怕,小时候都不敢来这里玩,有人说,里面的人都特牛,连院子墙边的草都不敢生。”
常宁呵呵的乐着,一边扭头仔细的看去,果然,院子的围墙边是寸草不生,心说,他娘的,难道真有此等邪门的事。
说这里是老人院,还真的是名符其实,从门口挂的牌子就可以看出,县人大常委会,县政协,县老龄委,老干部局,敬老院,老年人活动中心……这里真是老家伙们的世界啊。
孙正邦的秘叫胡克波,正好从大门里急急忙忙的出来。
“常记,您,您快去看看。”
常宁收起笑容,沉着脸往大门里走,他娘的,老前辈又咋样,老革命又如何,老子要镇不住你们,以后还怎么在万锦县树立威信。
人大和政协共用的小礼堂里,坐满了老头子和老太太,常宁透着窗户往里看,足有三百多人,其中应该有五十几位是县人大常委会委员,听说县人大开会一直很民主很开放,果不其然,“旁听”的老家伙是委员们的好几倍呢。
主席台,除了坐着孙正邦和陈茂云,自然少不了人大主任张福林,张福林的身边,坐着三个老头子一个老太太,虽说都是了年纪,但瞅着还是有点区别,五六十岁的和六七十岁的,看去一目了然。
胡克波悄声告诉常宁,这四位老人是人大的四位付主任,乔安平,六十七岁,方长祖,六十二岁,李立秋,五十九岁,郭玉玲,五十八岁,都曾是万锦县响当当的人物,有的当过付记,有的干过付县长,最不济的李立秋,也干了十几年的县计委主任。
此刻,小礼堂里却是悄然无声,常宁奇道:“小胡,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些老家伙在围攻孙付县长和陈付县长吗?”
“是啊,刚刚还在闹腾,是张主任和那四位付主任打赌,说您半个小时之内就会过来,这些老家伙们在等你呢。”
常宁哦了一声,这个胖得无法最胖的张福林,倒也不无聪明之处嘛。
仔细一看,孙正邦有些尴尬,陈茂云有些狼狈,张福林还是那付熊样,而四个老家伙坐在那里,脸不无得意。
在一阵阵窃窃私语声中,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常宁噌噌的进了礼堂,昂首挺胸的了主席台,他早就经过补选成为了县人民代表,作为县委记,在主席台找个座位,列席旁听还是有资格的。
众目睽睽之下,常宁端着脸,目不斜视走到孙正邦身边坐下。
张福林挪挪身体想站起来,“常记,我……”
常宁马摆手,“张主任,我是来旁听的,请继续开会。”
“哎哟,这不是娃娃记么,好大的架子哟。”
台下立即一阵轰堂大笑。
开口便阴阳怪气的,是县人大第一付主任乔安平。
“是嘛,这是人大开会,你一个人民代表,有什么资格命令张主任。”
“娃娃记,你算哪根葱啊?”
“嘴无毛,办事不牢。”
“……”
小礼堂内吵成了一片。
张福林无奈的看着常宁。
常宁声色不动的点一支香烟吸起来,跟这帮小孩子似的老家伙们,不能噜嗦,无法讲理,他娘的,看来老子得用杀手锏了。
挪了挪椅子,常宁靠到了付主任乔安平身边。
常宁开始了微笑,“乔老爷子,这场戏是你一手导演的。”
一头白发的乔安平楞了楞,“娃娃记,你想说什么?”
“乔老爷子,你听好了,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你要干什么,你老人家老当益壮,精力充沛,我还是很佩服的,可惜,你用错地方了。”
“娃娃记,莫非你想欺负我不成?”
“呵呵,不敢,不敢,我向来是尊老爱幼的,您老人家德高望重,我哪敢欺负您哪。”
“哼,谅你也不敢,我不是皮月桂,更不是张福林。”
台台下都静下来了,所有的目光都瞧着常宁和乔安平,一老一小紧紧的挨着,象一对正在亲热的爷儿俩。
“乔老爷子的光辉历史,我是有所了解的,您老今年六十七了,十三岁参加革命,当年苏区无数的红小鬼之一嘛,万锦县参加过土地革命战争的,您是最年轻的一个,十五岁入党,战争年代一直从事地下工作,一九五零年起,历任乡长、区公所付区长、区长,六十年代担任过八年付县长,七十年代是县委付记,一九七七年退居二线后,担任县人大常委会付主任至今,老爷子,我说得没错?”
“没错,那又咋样?”
“呵呵,不咋样,不敢咋样,听说您老人家文化不高,小学只念过十一天,我还听说,您老人家一生是忠于党忠于人民,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既受到过七次嘉奖,也受到过二十三次程度不同的处分。”
“咋啦,想掀老子的底啊,娃娃记,你还嫩了点。”
“呵呵,不敢,不敢,您老人家别生气嘛,我一个娃娃记,哪敢掀一个老革命的底啊。”
“娃娃记,你想干什么,告诉你,老子当年打土豪分田地,出生入死,为宁瑞丰王仁悟都当过通信员,老子不怕你。”
“呵呵,英雄啊,老人家,您跟宁瑞丰王仁悟相比,您是小英雄,可在我面前,您就是大英雄了,大英雄,可否向您请教几句?”
“臭小子,你还没那个资格,老子不尿你那壶。”
“呵呵,生气伤心伤身,别生气,别生气嘛……老爷子,您知道我小时候是干什么的吗?”
“老子不想知道,娃娃记,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呵呵,那您我猜一猜,我今天来是干什么的。”
“哈哈,娃娃记,这里是人民的汪洋大海,你是来自投罗网的。”
“乔安平同志,我这个人尽管很尊重老人,但却非常讨厌倚老卖老,为老不尊,您现在这个态度,正是我所讨厌的,俗话说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您都六十七了,该是回家安享晚年了,可是,您瞧瞧您现在这个样子,您还以为自己是二十七三十七啊,乔安平同志,您老了,您还是息息。”
“臭小子,你在教训老子吗?”
“不敢,不敢,晚辈是想帮帮您。”
“你,你想干啥?”
“呵呵,晚辈是来帮你剃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