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吃过晚饭,李效仑便赶到了常宁住的一号楼。
常宁还在捧着一碗面条,就着咸菜往嘴里塞,“效仑,你先坐,坐。”
客厅里还坐着公安局长马应堂,一脸的歉疚,常宁的师侄女高灵,无精打采,凌啸靠在藤椅,脸没有任何表情。
“领导,你天天吃面条,这会影响身体呀。”李效仑开了句玩笑,试图打破客厅里有些沉闷的气氛。
“你们……你们那个讨厌的辣椒,害得我……只好躲在家里吃面条。”常宁放下碗筷,拍了拍肚子笑起来,“呵呵,为人民服务嘛,天天吃面条我也认了,好在我吃面条能长肉,效仑,你看我是不是比刚来那会胖多了?”
李效仑笑道:“我还真没看出来,有空你自己去食堂的磅秤秤一下,不就知道了么。”
“说正事。”点一支烟,常宁靠到了沙发背。
望着李效仑,马应堂内疚的说道:“李主任,我让领导和你失望了,我和高灵设法查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可是,一无所获呀。”
“哦,你具体说说。”李效仑说道。
“记得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在刑警队当队长,有一次郭秋平的亲戚犯了点事,是我亲手处置的,事后,吴贵龙和我去他家,向他当面解释案情,当时也是晚饭时间刚过,郭秋平家还有几个客人在,在客厅谈案情不方便,他就把吴贵龙和我让进他的房,这是我唯一一次进过他的房,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幕呀。”
说到最后一句,马应堂的手竟然有些颤抖起来。
凌啸拿起打火机,为马应堂手的香烟点着了火,“马局,你先抽口烟,慢慢说。”
“我是跟在吴贵龙身后进去的,进房前吴贵龙还是面带微笑的,可一进房,他的身体象受了电击似的僵住了,我偷瞄一眼,他的脸竟是一片死色,我顺着他的视线往那个架一看,那里叠放着足有十个档案袋,每一个都装得满满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但我能肯定,那一定和吴贵龙有关。”
常宁笑着说道:“那是专门亮给吴贵龙看的,我估计,关于郭秋平的亲戚的处置,吴贵龙一定要改口了。”
“常记您说得一点也没错,郭秋平的亲戚持刀行凶,造成他人重伤致残,我们早已对他刑拘结案,板钉钉的事,郭秋平当时已经是县委常委,吴贵龙刚提为主管刑事的付局长,我们两个就是想在案件移交给检察院之前,向郭秋平说明一下,以免引起误会影响以后的工作,没想到,吴贵龙在房里坐下后,口气就变了,他竟然说案子还在调查中,有些线索没有搞清楚,被害人也有不少过错,这个案子还有调解的可能,还问,郭秋平的亲戚家经济条件怎么样,而郭秋平始终不露声色,强调一定要依法办事,还受害人一个公道。”
李效仑说道:“那个案子我好象听说过,最后并没有移交给检察院,结论是双方都有过错,郭秋平的亲戚赔偿受害人一千两百元,只定了个管制两年的处罚,为了堵受害人的嘴,还把受害人的老婆安排到青松派出所食堂当炊事员。”
“对,当时就是这样大事化小的,我与其他办案人员,和吴贵龙吵了好几次,但他把我们都派到省警校学习培训,两个月后我们回来了,案子早结了。”
常宁微笑着说:“你马应堂是个有心人,有良心的有心人,从那时候开始,你就注意郭秋平,特别是那些令吴贵龙为之色变的档案袋。”
“惭愧呀……自那个案子被盖住后,我和吴贵龙的关糸有些疏远了,他是我的大师兄,某种意义说,他还是我的半个师傅,他看出了我的变化,有一次拉我去他家喝酒,我也是有心套他的话,就拚命的灌他,总算从他嘴里套了不少有用的东西,他借着酒劲说,应堂,我也是没办法呀,你现在还是个小不点,付科级也没混,等你坐到我的位置时,你也会被套住的,我问他,你没必要怕郭秋平,他说,你说得轻巧,当你的脖子被人套着绳子,脚下的板凳随时都会倒掉,你他妈的怕不怕?我又说,他郭秋平不过是一个县委常委么,总不能一手遮天,他长叹一声,半晌后才说道,我吴贵龙算个屁呀,人家蒋宝龙和孙正邦也被套着呢,就那个活得象泥鳅的李效仑,说不定也被套了……”
李效仑笑道:“好在还有你马应堂在,郭秋平的阴谋不会得逞的。”
马应堂一听,苦笑不已。
“我这个人么,可能也仅仅是好奇心驱使,我就想弄清楚,吴贵龙他们为什么那么惧怕和忌惮郭秋平,他手到底掌握着什么东西,每每能在关键时刻转危为安,逢凶化吉,这些年,我的业余时间都花在这面了,我的工作性质也决定了我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也总算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常记,那些我掌握的东西,您已经拿到了,但是,郭秋平房里那一大叠档案袋,才是我最想看的东西,可是,我就只见过那么一次,就再也看不到了。”
李效仑问道:“应堂,你们都去过哪些地方了?”
指着高灵,马应堂道:“高灵,你向常记和李主任汇报一下。”
“第一个地方当然是郭秋平的家,是乘着他去地区开会,以消防安全检查为名去的,马局长和我都去了,同样的理由,我们去了第二个地方,莫春意的家,都是一无所获。”
凌啸插嘴道:“会不会埋在地下,或者藏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了。”
高灵说道:“不可能,这里的地下水分丰富,挖个两三尺深就见水了,把档案往地下埋,可能吗,至于藏在屋里什么地方,那么一堆档案,几年前就一大叠了,现在应该比过去更多了,起码要一个大箱子才能装得下,马局和我一眼就能瞧得出来,他那个房我也看过了,除了籍,确实没有其他东西。”
李效仑点头道:“这个我相信,应堂找东西,一般人藏不住。”
高灵继续说道:“马局列出来的十一个地方,包括郭秋平的父母家,他姐姐的家,还有他和莫春意的儿子在省城的家,我们都想方设法去过了,都不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
说着,高灵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常宁,常宁看了看后又转递给李效仑。
一边低头看着,李效仑一边说道:“嗯,郭秋平平常能去的和他信得过的地方,也就这么几个了……噢对了,还有皮家老大皮春阳那里,她和郭秋来也有一腿,你们应该去她那里看看。”
李效仑的提议,迅速被马应堂给否认了。
“那根本不可能,皮春阳是刘同安公开的女朋,刘同安三天两头往皮春阳家跑,郭秋平除非脑子短路了,怎么可能把东西藏到皮春阳阳去呢。”
想了想,李效仑望着常宁说道:“应该还有一种可能。”
“哦……你说。”常宁说道。
“地委领导班子调整后,林正道、莫春意和史林风或投靠余记、或投靠陈专员,只有郭秋平按兵不动,但以他和莫春意密不可分的关糸,会不会通过莫春意,暗中早和陈专员搭了线,为了讨好陈专员,他说不定会把那些档案袋里的东西,悄悄的运出去交给陈专员呢?”
马应堂点头道:“是呀,这很有可能。”
常宁一听,微笑着摇起了头,“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李效仑和马应堂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
“呵呵,你们知道核武器什么时候最有用吗?不是它爆炸的时候,而是你拥有它举而不爆的时候,同样的道理,郭秋平手中掌握的东西,对我们万锦县来说,就相当于一件核武器,一旦引爆,我相信会炸到一大片,从政治的角度看,他郭秋平自己也难以幸免,因为这个体制不能容忍他这种行为的人存在,只要他拿在手里,就非常有用,一旦他扔出去了,大家就会同归于尽,你们说说看,以他的政治头脑,难道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李效仑连连点头,“领导,我明白了,以陈专员的高度和觉悟,一旦郭秋平把那些材料交给他,说不定第一个被他抛弃的,正是郭秋平本人。”
常宁微微颌首,肃然道:“我们的党,绝不允许郭秋平这种人和这种行为,即使他是多么的正义。”
“小师叔,你号称铁口神算小半仙,你快帮我们想想么。”高灵有点急了。
“呵呵,丫头片子,你急什么啊,来来,先抽支烟。”
常宁笑着,又分了一遍香烟,自顾自点着火,翘起二郎腿悠然的吸起来。
李效仑心里一动,常宁的这种表现,他实在是太熟悉了,莫非是他有目标了?
“领导,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出来。”
常宁看一眼四个人,狡猾地笑了起来。
“你们知道。什么叫灯下黑吗?”
马应堂闻言,脸色一变,身体噌的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