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吃罚酒
省委常委们从小会议室鱼贯而出，孙定邦端着水杯走在前面，其余的人跟在后面。渐渐响起开门声和关门声，小小的人流很快消失在走廊里。过了一会儿。省委大院响起了汽车发动和人说话的声音，大院的夜色被一道道车灯刺破，很快又复归于一片黑暗，短暂的喧嚣被浓厚的沉寂所淹没。省委大楼静静的矗立在原来的位置，只不过刚才还亮着灯三三两两的办公室，黑暗所取代。当然肯定又会有不少人，暗自在猜测省委领导究竟研究一些什么，又会有什么新的举措或新的人事变动，在这次会议里出台。
周卫国接到孙定邦的电话，得知建立分厂的议案通过，心中掩饰不住的欣喜，连忙拨通了董柏言的电话。
王兴茂感觉很不痛快，这一次又羽铩而归，该死的一票，就差该死的一票，为什么成功总和自己失之交臂，为什么每次总要够到胜利的边缘，却无缘品尝那甘美的味道。看着别人一次次斟满胜利的酒杯，心中委实不是味道。尽管他看到了开头也猜出了结尾，但不服输的执念在心底慢慢酝酿，就像斟满那难以咽的苦杯，在喉间翻滚久久无法释怀。
更令他无法容忍，就是夏斌的自做主张，虽然他的主张与最后的结果没有什么出入，但是淤积在心中愤懑的不合适都倾泻到对方的头上，心中暗暗骂着，坐在车里看着路边闪过的风景。
夏斌此刻也坐在车里，动作与王兴茂极为相似，默默望着车窗外面，看着一闪即过的街景。只不过心中的烦闷就像路边的街灯，路过一个还有一个，似乎没有个尽头。
为了心中的“理想”，自己这一次在常委会上背离了王兴茂的初衷，虽然结果他早已经料到，但是能够看得出，他在自己面前所表现出来的不悦。算了，不再想他，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苦衷。
将车窗放下半个，秋日夜晚的凉风打着呼哨欢快地钻进来，与车内的空气亲密的融为一体，成为牢不可分的一部分。兴起之时，还肆无忌惮的拨弄着，车里这个满带愁容人本来就不多的头发。
头发竖起来倒下，倒下再竖起来，就连倒下的方向都杂乱无章，只消一会的功夫，将这个头发主人精心侍弄的地区支援中央的大好局面，改了一个面目全非。露出油亮的头顶在路灯下，闪着明暗的光芒。
终于忍无可忍，关上车窗用手梳理几下本来就不多的头发，狠狠的骂了一声他妈的，车内调皮的风终于安静了。
董柏言接到电话得知常委会的结果之后，终于摁通了杨廷轩的电话号码，两个人寒暄了一会儿，达成在杨氏美食城五一八房间见面的协定。
董柏言拿着手包走出房间，跟刘志军和林逸尘说了一声，一个人离开厂招待所，开车离去。过了一会在这层最里的房间门悄悄打开，一个人探出头来，看了看四下无人，紧跟着闪出来，将门小心的磕住，蹑手蹑脚的离开。
将车停好，快步走出停车场，心中思量着该如何与对方开口，不留心碰到一个人的身上，正要开口说对不起，岂料到对方已经先声夺人，连串的脏话从嘴边溜了出去。
“你的眼瞎了，大晚上急匆匆的走路，你要去奔丧还是赶着投胎。”
董柏言愣住了，看见一个满嘴酒气的人站在自己的对面，不可一世的看着他。
“呵呵，对不起，我的眼睛不好，只能看见人，看不见鬼。”说完笑着离开。
对方站在那愣了半天，可能是酒精的作用那大脑反应有些迟钝，也可能是天生愚笨，让东西砸了脚面第二天才能感觉倒疼。过了好一会儿才琢磨过味，急忙转头去找那个骂自己是鬼的人，可是找了半天，对方早已经离开停车场进入到酒店，只好怏怏的向自己的车走去。
坐上车打着火，感觉心中越来越气拿起手边的电话，用充满恨意的声音，对着话筒叫嚣了半天，然后合上电话将钥匙拔出来，打开车内的音响，放着震撼的舞曲静静等待着。
董柏言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两人约定的雅间门口，服务员打开房门，董柏言走了进去。
“哈哈，董大哥来了，快请坐。”杨廷轩热情的招呼着。
“呵呵，廷轩老弟让你久等了。”董柏言笑着说道，将手包放下，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
“告诉厨房上菜。”杨廷轩看了一眼笑着说道。
“廷轩我吃过了，今天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一点事。”董柏言摆了摆手，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通过几次接触他发现对方，并不是一个喜欢客套的人。
“好，你去沏壶茶来，再拿一些干果。”杨廷轩对服务员说道。
两个人坐下，说了几句闲话，服务员将茶水和干果摆在他们面前，转身出去了。
“董大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需要小弟效劳？”杨廷轩笑着说道。
董柏言发现对方喝酒了，而且喝得不少，脸色红润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气。“既然老弟这么问，我也就不客气了。”
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需要老弟的引荐。”说完看着对方的眼睛微微笑着。
“引荐？董大哥开玩笑吧！你这样的人还需要我来引荐？你不是故意来埋汰小弟吧！”杨廷轩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香烟递过去，董柏言接过来两个人点着。
狠狠吸了一口，慢慢吐出来，“不瞒廷轩老弟，老哥我这一次确实走投无路，否则也不会求到你的头上。但是我先声明一点，你愿意伸手帮老哥一把，老哥我感激你一辈子，如果不愿意就当老哥我什么也没说，但是我们还是朋友。”董柏言的话语中，将感激一辈子说得很重，想必对方也能掂量出其中的分量。
果然杨廷轩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看着董柏言说道，“董大哥你既然这么说，我也想说一句话，只要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肯定没有问题，但是超出我能力范围之外，小弟我只好说一声对不起。”
“你放心我理解。”董柏言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抽了一口烟将烟头拧在烟灰缸里，长长叹口气。
“廷轩老弟你也知道我接手一个什么样的摊子，最近愁得的我连觉都睡不着。我倒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光华机械厂那些等待拣别人不要烂菜叶的职工发愁，为那些不能挺起胸膛走在路上的光华机械厂职工发愁，为那些到了结婚年纪找不到媳妇的光华机械厂职工发愁，为那些混迹于风尘场所的光华机械厂的职工和职工家属发愁，为那些交不起学费辍学在家的光华机械厂职工子弟发愁，这一个个愁字压在老哥这里疼啊！”董柏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杨廷轩看着董柏言慢慢的说道，“你有话直说吧！”
董柏言苦笑了一下，缓缓说道，“廷轩，我听说你在中央部委有关系，能能帮老哥引荐一下，我想进京为这群职工讨个活路。”
杨廷轩想说什么，董柏言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廷轩你给老哥一个机会，让我把话说完。”
杨廷轩看了看董柏言点了点头。
拿起桌上放的手包，拉开拉链将建立光华机械厂分厂计划书递了过去，“廷轩老弟你先看看这个。”
杨廷轩接过来慢慢翻动这开始看，董柏言拿起茶杯慢慢喝着，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杨廷轩放下手中的计划书，很认真的看着董柏言说道，“这个计划省委通过了吗？”
“刚刚通过，我也是刚知道，这不就赶紧的求到老弟的头上。”董柏言笑着说道。
杨廷轩笑了笑低头沉思一会儿，抬起头说道，“我想董大哥是经过高人指点才来我这里的吧！”
董柏言笑了笑，虽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是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其实这个人，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到，放眼整个江北省知道这点关系的人不超过五个，而其中四个人估计可能性不大，因为和你的工作没有太多的交集，所以应该是孙定邦告诉你的吧！”杨廷轩笑着说道。
董柏言看了杨廷轩一眼，没有说话，心中暗暗称奇，这个年轻人心思缜密，而且感觉很敏锐，实在不得不令自己佩服。
“董大哥这件事情我真的帮不了你，因为里面涉及到很多事情，尤其牵扯到上一代的恩怨是非，所以…”杨廷轩苦笑了一下，摊开手表示不好意思。
“这样啊！那就当老哥没有说。”董柏言豁达的笑了笑。
“不过董哥，我对你们这个项目很感兴趣，你考虑过融资这个办法没有？”杨廷轩笑着说道。
“呵呵，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这个建议没有通过啊！”董柏言一脸的惆怅，言语里面透露出深深的不甘。
“呵呵，我估计是不是孙定邦不同意？”杨廷轩笑着说道，脸上露出神秘的神情。
董柏言诧异的看着对方，这小子心眼怎么长的，竟然会猜出这样的事情。
“呵呵，董大哥是不是心里很奇怪？”杨廷轩带着蒙娜丽莎般的微笑看着董柏言。
“嗯，是有点。”董柏言拿起桌上的开心果将它拨开，放到嘴里慢慢的嚼着。
“因为上面不同意，至于为什么不同意，董大哥我只能说到这里，以你的智商应该能想明白。”杨廷轩笑了。
董柏言思考了一阵缓缓说出一个人的名字，杨廷轩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只要你敲对了门，我估计这个钱应该能要回来，这也可以说是孙定邦给你一个机会。还有他很喜欢瓷器，小弟能帮的就这么多，其余的就看董大哥的本事了。”端起茶杯笑着喝了一口。
董柏言走出酒店，慢慢向前踱着步，他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就是在内参上给自己作出批示的中央大佬，可是问题是怎么能够见到这个人呢？侯门似海啊！一想到这里愁肠百结，实在有些挠头。
算了，不管怎么样明天进京，事情只要做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要么成功要么失败，但是不做事情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失败。
忽然亮晃晃的车灯照在他的身上，将眼睛刺的有些睁不开，将手放到眼前，眯起眼睛看了看。只见有十几个人站在自己的对面，这是怎么回事？心中暗暗疑惑。
“他妈的就是这个小子。”董柏言听到一声断喝，心里面一愣，一下子想起来，就是那个对自己很“热情”问候了半天男子的声音。
看见那群人手里拿着铁链棍棒，张牙舞爪一窝蜂向自己跑过来，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做出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判断，转身就想酒店跑去。
后面的人穷追不舍，一路上喝骂声大呼小叫声不绝于耳，董柏言以刘翔的速度跨越过几个台阶冲进大门。杨廷轩看见他去而又返，心中有些奇怪。该说的话我已经都说了，怎么还回来？难道还要做最后的挣扎，心中虽然不解，但是笑着走过去。
“廷轩你那群训练有素的保安呢？”董柏言气急败坏地问道。
“什么事情董大哥？”杨廷轩不解地问道。
没想到一群手持家伙的人，推开门涌了进来。杨廷轩看着直发愣，这是什么意思？这刚出去一会儿，就整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未免也太令人“惊喜”了吧。
“你们要干什么？”杨廷轩大声喊道。
那群人站住，他们知道杨氏美食城在一片也是有很大的名头，警民关系一向不错，他们都曾经接到过警告，不要在这里搞事，更何况杨家军的保安素质是很强滴，一向以敢打敢拼作风硬朗著称滴，在这一带可是赫赫有名。
犹豫的放下手中的家伙，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时得到消息的保安全部跑过来严阵以待。
“廷轩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你又何必强出头？”一个声音传过来，那群人自动让开一条路，一个人慢慢走过来。
杨廷轩看到对方一愣，心中苦笑了一下，董大哥怎么会惹到这个家伙。笑着迎上去，“池少怎么刚才喝得不过瘾，来来咱们兄弟两个人再把酒言欢。”
董柏言皱了皱眉头，听杨廷轩的称呼，看来对方的来头不小。
“呵呵，廷轩咱们喝酒的事情先放一放，我点帐要和这小子算一算。”叫做池少的人用手指点点董柏言，一脸嚣张傲慢的样子。
“池少呵呵，这也是我的一个大哥，可能你们之间有点误会，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杨廷轩满脸带笑说道。
“呵呵，廷轩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小子实在有些欠抽，今天我料理完他，然后再想廷轩你赔礼道歉。”池少看着董柏言咬牙切齿的说道。
“呵呵，池少你这话可不对了，我开门做生意，只要进到我小店里的人，就是我的客人，更何况这人还是我的大哥，如果池少你真要这么做的话，我肯定奉陪到底。”杨廷轩的脸拉下来，目光阴沉的看着对方。
池少没想到杨廷轩的态度这么强硬，脸色变了一下，不甘示弱的看着廷轩，“看来你这是不给我面子了？杨廷轩你可要和考虑清楚后果。”言语里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池少，你觉得这样做有意思吗？你来我这里，我可是热情招待，从没有怠慢过你，今天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个面子吗？”杨廷轩看着对方笑着说道，但是眼睛里却露出一丝寒意。
“廷轩这件事情你别为难，大不了我跟他们伸量伸量，看看到底有多少分量。”董柏言微微一笑，将手包递给身边的一个保安，脱下身上的西服，看着池少冷笑。
“廷轩你可看到了，并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他自己要找死，这件事情你别管。”池少看着董柏言连连冷笑。
“董大哥你别管，你来我这里，我肯定要护你周全，如果这事情传出去，还以为我们老杨家没人，转天乌龟王八蛋都能欺负上门。”杨廷轩将手一伸拦住要往前走的董柏言。
“姓杨的，你这句话什么意思？”池少听出对方话语里面隐含的意思，勃然大怒指着杨廷轩问道。
“你以为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咱们把话索性说开了，今天我就是要管这件事情，你看着办吧！”杨廷轩发出一连串的冷笑。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池少嘴里发出一声狞笑。
“呵呵，我倒是很长时间没有尝过罚酒的味道，怎么池少有兴趣跟我喝一杯。”
池少恼羞成怒，他什么时候被别人诘问的这么下不来台，在省城谁不给自己三分颜色，“杨廷轩你就不要怪我了。”快退几步双手一招，“你们他妈的给我发什么愣，给我砸，给我狠狠的砸。”
这群人一拥而上，董柏言看着形式一面思考着对策，听到对方这样一说，心里暗道，今天这件事情估计不能善了，什么也别说了，打吧！
几个箭步冲过去，加入了混乱的战团，不过感觉很爽，很久没有这样松动松动筋骨了，一时间惊叫声呼叫声，玻璃器皿砸碎的声音，还有惨叫的声音此起彼伏，将酒店大厅搅了一个不亦乐乎。
杨廷轩训练的保安战斗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只来了四个人，他们这一方在数量上绝对出于劣势，不过手底的功夫都也不含糊，就连杨廷轩看起来文质彬彬，打起架来毫不手软，而且手法跟董柏言惊人的相似。一抓对方的手，往怀里一带，然后迅猛的出拳在对方肩胛骨处猛地一击，接着着小腿迎面骨一踹，顿时将对方放翻在地。只不过还略显生涩，看来实战经验有些缺乏。
董柏言一边打着一边用眼神瞟着身边对方，突然看见有个家伙摸到杨廷轩的后背，抬起手中的铁管就要向他的脑袋上砸去。董柏言见势头不妙，想警告对方已经来不及，连忙伸出胳膊去挡，一阵钻心的疼痛传过来，感觉眼前有些发黑，强忍着疼一个抽身回旋踢，狠狠地踹在对方小腹上，那个偷袭的家伙立刻身体弯曲的就像盘子里的大虾。
“董哥你没事吧！”杨廷轩急切的问道，董柏言摇了摇头，活动了活动还有些发木的胳膊，还好骨头没有断，心里暗道。
杨廷轩看到这个样子，眼睛发红就要往前冲。这时又来了一群保安，他们快速的加入战团，很快事情变得毫无悬念，大厅里站的除了杨家军，就剩下池少一个人站在地上。
“池少你是不是觉得不太过瘾，没关系我杨某人今天和你奉陪到底。”杨廷轩冷冷看着对方，但是终究给对方留点面子，没有让他躺下。
“杨廷轩你好样的。”池少看着面前的情景，气的说不出话来。但是他清楚，今天肯定是讨不了好，再多说两句恐怕自己也要加入到地上躺的人群中，转身就要走。
“池少你这么走了是不是有点不仗义啊！”杨廷轩慢慢说道。
“你想怎么样？”池少转过身看着对方，虽然眼神恶狠狠，但是里面流露出一丝害怕的神情。
“没怎么样，今天这里的损失你看怎么办？”杨廷轩指了指一片狼藉的大厅。
“杨廷轩你说个数。”池少倒也光棍，冷笑了一下。
“我也不跟你多要，砸坏的器皿和家具怎么也得值个五万吧！”杨廷轩笑着说道。
“你接好了，密码六个八。”从手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用手指弹了过来。杨廷轩伸出手轻轻一捞，然后递给身边的保安，努了努嘴，对方转身向大厅的服务台走去。
收银台的服务员，哆哆嗦嗦从柜台下面站起来，用颤抖的手接过来。
“池少爽快，这些人你可以带走，至于他你得给我留下来。”杨廷轩指了指抱着肚子在地上滚来滚去，在他背后下黑手的人。
“杨廷轩你不要欺人太甚。”池少怒不可遏的吼道。
这时有个声音传过来，“你们都不要动，我们是警察。”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他们总是在最后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