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暖阁中,朱翊钧背着手,站在绘有江山万里图的屏风前,久久不语。仔细观察就会现,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幅画上。
“陈矩!”朱翊钧的声音有些飘忽。
“万岁爷。”陈矩躬了躬身子。
“你说若是皇长子再次‘遇刺’的事传出去,即便是朕处置了凶徒,那帮子大臣会善罢甘休吗?他们会不会以这件事为由,提出什么要求呢?”朱翊钧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盯着陈矩问道。
“呃!”陈矩没想到朱翊钧会这样问,难道皇上会把三皇子推出去?这不可能!如果让那帮子大臣都知道三皇子想要谋害大皇子的话,那么皇上拒绝立储还有什么意义?三皇子是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既然不是把三皇子推出去,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让别人顶罪!答案也就显而易见了,那三个还活着的小太监!不过,这样一来,别人会相信吗?他们几个可都是三皇子的近侍。如果这样做了,那帮大臣很有可能不会善罢甘休,也许他们的矛头会直指启祥宫。
“万岁爷,这个老奴也不敢肯定,可认真琢磨一下,这事是极有可能生的。”陈矩没有隐瞒,实话实说。
朱翊钧没有接话,就那样站着又沉默了片刻,忽又开口道:“陈矩,你觉得给皇长子封王怎么样?嗯,不妥,这样就越突显出皇三子了,那帮子大臣会闹得更加热闹。要不,两王齐封?干脆三王齐封吧!”
陈矩咽了口唾沫,朱翊钧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话,搞得他着实紧张了一把。这种事怎么可能是他一个宦官可以随便参合的?就算提意见也会冒着很大的风险。朱翊钧可是异常忌讳后妃和宦官干政的,这大概与他的经历有关。
不过,皇上问了,不说点什么又不行,陈矩考虑了一下,只好敷衍道:“万岁爷认为可行的事情,那便是可行。”
“哈哈……”在生了“落水”事件后,朱翊钧第一次笑了出来,笑容中却似充满了无奈:“真的可行么?陈矩,记得,明天一早传王锡爵到文华殿,他今晚已经入京了。”
陈矩一愣,他对朱翊钧提出的这件“三王并封”本来还不以为然,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那帮子大臣不可能会答应。都坚持了这么多年,立储已经变成了文官集团的任务和目标,成了天下士子最关注的事,甚至传出了这是鉴别大臣忠奸的标准!此事是很难改变的,也不是一两个人可以改变的。
但看皇上的表情,他也显然能猜到这点,但为什么还要坚持这样做?甚至天亮后还要传来刚到京城的辅王锡爵!
可以预见,只要“三王并封”的旨意一下,那么绝对是一场轩然大波,估计就连大皇子再次“遇刺”的事情也会淡化——既然找到了凶徒,还紧咬着这件事干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做呢!没看到皇上要“三王并封”么?这要是成了,皇长子成为储君的事情就遥遥无期了,那我们这些年的坚持不是白费力了?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陈矩豁然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了皇上做这件事的意义所在,也在心中默默为王锡爵祝福了几句,这个辅不好当啊!
“陈矩,你去景阳宫传皇长子来,朕有些事想今夜跟他聊聊!”朱翊钧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茬,对陈矩吩咐道。
“皇上,大皇子殿下在冰冷的水里泡了一阵,何况太医还吩咐过要让他些汗……”陈矩知道提醒可能作用不大,但该做的还是要做一下。
朱翊钧皱了下眉头,接着摆了摆手:“去吧,用暖轿抬来,有些话朕亲自说比传旨好。”
“是。”陈矩躬了躬腰,离开了西暖阁,去外面吩咐人准备暖轿。
“来人!”等陈矩离开了之后,朱翊钧呼喝道。
“万岁爷。”许福走了进来。
看到许福,朱翊钧把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问道:“郑贵妃可曾回去?”
“万岁爷,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把您的话转述给了贵妃娘娘,娘娘听了后跪着叩了几个头,哭了出来。然后又来到西暖阁外,没让奴婢们告知您,只是在门外又跪着叩了几个头才离去,这会子应该快要回到启祥宫了吧。”许福恭敬的回答道。
朱翊钧的心被触动了一下,对朱常洵的怨念也不觉小了很多,沉默了片刻才吩咐道:“许福,把屋子里的炭火烧旺些。”
“是,万岁爷。”许福哈了下头,指挥着别的小太监添加木炭去了。
已经是三更天了,不过朱常洛却还躺在**没有入睡。从最初希望外廷大臣们知道朱常洵想“谋害”自己的兴奋劲过后,此时仔细想来,心中反倒是患得患失起来。
外廷大臣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联合起来逼迫朱翊钧做出个交代,那样也许朱翊钧最终迫于压力,做出一些违心的事。这样一来,他可能会册立自己为储君,但是更大的可能是,对自己的怨恨从此最大化,今后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也不是不能想象。
想到这种后果,朱常洛怎么可能睡得着,直叹自己还是太过冲动了些,今后遇事要冷静和慎重才行。
不过,话说回来,假如自己打了朱常洵后,最后不跳湖的话,朱翊钧还会认真的调查自己之所以打人的缘由吗?这件事本来就是个阴谋,恐怕到时不说别的,仅凭那四个小太监和朱常洵的口,自己的处境就是异常的不妙了。如果对方再有什么后手,那么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
人打就打了,湖还是要跳,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还能怎么着?
摇了摇头,朱常洛有些头疼,此刻居然有了希望朱翊钧能够摆平这件事的想法。但这又谈何容易啊,这件事那么多人看到了,就算自己这个当事人可以“不追究”,谁又能保证不会传出去?就算把当时在场的上百人全杀了,也盖不住这件事。
朱常洛摸着下巴了会呆,虽然没有想到妥善的办法,却也想开许多。自己心急上火干什么,还有人绝对比自己更心急上火的呢!以朱翊钧的脾气,肯定不想再次面对群臣更加声势浩大的“逼宫”吧?那么,自己还着急什么?自有人会想办法的。
陈矩来到景阳宫宣旨的时候,朱常洛已经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听了朱翊钧想要自己去乾清宫,朱常洛心中一动,知道朱翊钧忍不住终于要出招了。
作为一个对历史还算有些了解的人,朱常洛知道史书上对陈矩的评价不错,即便是那个史书有些不太靠谱,但能被以东林党为主的人编的史书认可,那么至少可以证明陈矩与东林党关系应该还算不错。
要知道史书上东林党可是坚决拥立皇长子朱常洛的,这点应该不会出错。能与东林党关系不错,那么在立储的问题上,陈矩绝不会跟东林党唱反调,所以朱常洛对这个手握大权的大太监还是异常客气的。
在朱常洛换好衣服要跟着出时,陈矩对跟来的几个小太监摆了摆手:“你们去把暖轿抬得靠近些,殿下受不得风寒。”
等那几个小太监都出去,估摸着快要把暖轿抬进来的时候,陈矩装作漫不经心的低声嘀咕了一句:“唉,年纪大了,身子骨也越不行了,只是在东厂审问了几个人,就累的不行了。”
朱常洛心中一动,陈矩是不是在告诉自己,朱翊钧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了呢?应该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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