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4-10-22 23:3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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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傅瀚在今日的朝会中,第一个冒出来“认为平江伯的‘怯懦惧战’一案,存在诸多蹊跷”云云,当又是以“诱饵”角色出现:抛砖引玉,引导大臣们“不要脸”,为大臣们改口支持弘治皇帝“错怪了平江伯”的说法搭上一个十分便利的“手扶电梯”——大臣们前日才反对了弘治皇帝的“说法”,今日却突然又来“支持”,这当中的转变,总得有个切入点与“合适的台阶”可下罢!
“平江伯同礼部尚书傅大人,当也是好朋友罢?”王睿理清了思路,瞧着平江伯。
平江伯分明的轮廓在光线不足的诏狱内若隐若现,他略带诧异之色:“你当真都听懂了?”
王睿点了点头:“平江伯不是不愿告诉我圣上的‘意思’么?”
平江伯摇了摇:“我没说不愿告诉你,只是这种事儿,在这之前,确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弘治皇帝的“瞒天过海、声东击西”之计,现已成了大臣们“心知肚明”的“秘密”,平江伯确是没有再行将其隐瞒下去的必要。
“现在该知道的大臣们都知道了,多你一个也不算多。再则,你懂了圣上的‘意思’,在这接下来的办案过程中,也省去了胡思乱想……”平江伯淡淡的道。
你更早一些直接将弘治皇帝的“意思”告诉老子不就结了么,绕这么大一圈,何必呢?何苦呢?
“这事儿,在早些时候,还真是不能告诉你”,平江伯仿似看穿了王睿的心思。
王千户大人双眼一眨:“为何?”
“你知道牟指挥使为何会挑中你来办这案子罢?”平江伯定定的瞧着他。
王睿眼皮一跳:“不就是因为我于京中无任何‘靠山与后台’罢?”
平江伯点了点头,却又转而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瞧着他:“表面来看,确是如此,再往深一些,你能想到什么?”
王睿一愣,瞧着平江伯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心底一跳,顿觉一身冰凉:于京中并无“靠山与后台”,王千户大人的这一特点,一方面能确保他在办案过程中的“公正”性,另一方面更能为牟指挥使提供某种方便——他若是将“案子办砸”了,偏离了弘治皇帝所预设的原有轨道,牟指挥使便能毫无顾忌的将他给宰了,再换别的人来!
平江伯见他脸色不好,拍了拍他后背:“你别想太多,也别怪牟指挥使。他同你素不相识,这事儿又得以防万一,若是换做你,你也会像他这般才是……”
王千户大人黑着脸,不作应答——他此刻的心情已然瞬间不美丽了:既是时刻都在准备着宰了老子,那自是“在早些时候,还真不能告诉老子”的了!
“最起码,你现在是安然无恙,而我,这不还在诏狱呆着咧……”平江伯转过身去,淡淡的道。
平江伯为了弘治皇帝的“雄才大略”,甘愿身负“惧战”之嫌,“以身犯险”——弘治皇帝所设下的这个局,稍有偏差,他便有可能“假戏成真”。平江伯其人,确是有着“愿意为革命献出一切”的高尚情操——不愧是弘治皇帝的好基友。
王千户大人作为一个时刻愿意“牺牲大家完成小我”的人,他仍是觉着心底不爽,但面对着伟岸的平江伯,只得将不满情绪压了下去。
“你眼下既是知道了圣上的‘意思’,往后也当是知道该怎样做人了罢?”
“知道该怎样做人”?平江伯这他娘的是几个意思?
王千户大人一颗七窍玲珑心,一点即透——平江伯这是在问他:你是愿意站在大臣们一边,还是愿意站在弘治皇帝一边?
这他娘的,有得选么?
王睿当即表态:“标下本就是大明的臣子,自当一切唯圣上马首是瞻!”
除了保国公,牟指挥使,平江伯与礼部尚书傅瀚,王千户大人一个朝廷大臣都不认识,他不选弘治皇帝还能选谁?再则,明朝的大臣们虽然大都较为强势,但同弘治皇帝这位“中兴之主”比起来——后者作为靠山貌似要更靠谱一些。
平江伯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这厮,一肚子坏水,又有些运道,圣上有许多想做又不大方便去做的事儿,你倒是能帮上许多忙……”
……
既是想找老子来给你们卖命,你丫能不能说几句好听的?
“我这案子,你办得还行,没有乱来。不过你逮陈石头他们那一出,却是有些胡来了……”平江伯有一搭没一搭的信口大扯。
王千户大人又觉好奇:“牟指挥使也这般说过我,可我觉着奇怪的紧,我既是‘胡来’了,怎的又能合了圣上的心意了?”
“所以说,你这厮有些运道”,平江伯神色淡然:“你可知道诸葛武侯以‘空城计’吓退司马仲达十万大军的故事?”
《三国演义》成书于元末明初,以平江伯这样的“社会精英”,自是有过涉猎。
王睿点了点头,却不明白他怎的又将话题扯到了这上面。
“诸葛武侯的‘空城计’之所以能成功,便是在于武侯与司马仲达相互之间都十分了解”,平江伯又开始分析起了三国故事,“‘武侯用兵唯谨慎’,‘谨慎’二字,便是诸葛武侯用兵的最大特点,这司马仲达也是知道的。而司马仲达这人,却是疑心甚重,这武侯也是知道的……”
王睿斜眼瞅着平江伯,静静的听着。
“武侯利用司马仲达的多疑,更是利用仲达对他用兵‘谨慎’的了解,才行摆出了‘空城计’……”
在司马懿看来,诸葛亮用兵“谨慎”,他既是敢一人独坐在一座“空城”之上,这必定有诈——与其说司马懿是让诸葛亮给“吓退”,不如说是他自个儿将自个儿给“吓退”了。
王睿点了点头,没好气的道:“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平江伯也斜眼瞅着他:“圣上与大臣们之间,也是相互之间都十分了解。圣上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厚道了。在大臣们看来,以圣上‘厚道’的脾性,竟突然缇骑四处,大肆捉拿京中巨贾,这必是证据确凿,且是动了真怒,下了决心要来办一办那‘出海走私’的事儿了……”
弘治皇帝确是领略了诸葛武侯使用“空城计”的精髓,他利用王花花与王睿整出的动静,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干的便收到了奇效——大臣们做贼心虚,惶惶如惊弓之鸟,竟还真“同意”平江伯没有“怯懦惧战”之罪,用作“交换条件”,来平息弘治皇帝的“真怒”。
“不止是圣上,连我与牟指挥使都认为北镇抚与你会悄无声息的追查‘出海走私’相关事宜……”平江伯摇了摇头,“你等若是悄无声息的追查此事,牟指挥使便只能另想办法,将这事儿透露给大臣们知道。可北镇抚与你这么一整,倒还真省去许多周章咧……”
潜意识是一个十分神奇的东西,在弘治皇帝、平江伯与牟指挥使甚至是大臣们的潜意识里,锦衣卫追查这般重大的“出海走私”一事,当是十分隐秘才是,可王花花与王睿却压根儿没有这个潜意识——一个抱怨北镇抚大权的有名无实,一个正处情场失意当中……
“震精”过后,大臣们慌了,弘治皇帝却看到了“危险当中的机遇”,并一把抓住这“意外”的“机遇”……
“总的说来,圣上的计划一切都还顺利。北镇抚与你的这一通瞎搞,反而为圣上的计划提前了许多,啧啧啧,你说你不是踩了狗屎么?”
弘治皇帝的“计划”,目前为止确是“都还顺利”,可是,这看起来——好像有些“太顺利”了罢?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卫所军制不但在理论上有“百年祖制、先帝成法”做依据,而且涉及的既得利益人群实在太广,弘治皇帝若是想来“改一改”,无疑是要去捅个马蜂窝,再去筑个鸟巢——可这被捅了窝的马蜂难道就不蜇人?
大臣们这么快做出“让步”,到底是真“让步”了,还是另有后着?
“出海走私”的事儿,真能“迫使”他们妥协?
王睿一时头大,他摇了摇头:“卫所军制的事儿太大,圣上若是能这般轻而易举的便将它‘动’了,平江伯不觉着这有些不正常么?”
平江伯一愣,歪着脑袋想了半响,又行抬起头来:“你说的,也有道理。可大臣们既是应了圣上开始着手来‘办一办’这事儿,那大臣们的后续回应,又当会是在哪儿咧?”
王睿双眼一番:“我若是知道,我就不会在锦衣卫千户的位置上坐着了……”
弘治皇帝不是好对付的主,弘治朝的大臣也不是好欺的主——从保国公、牟指挥使与平江伯身上,便可见一斑。更何况大臣们的阵营中还有仨赫赫有名的人物——刘健、谢迁、李东阳这仨内阁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