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在堂前站定,往上看了一眼,条案中间坐着周志清,左右两侧分座了李道明,池一鸣条案下的左边,摆了张小案,案后端坐着徐江锦
都是老熟人,平时也不知道打过多少交道的可如今他们高坐堂上,自己则铁锁加身,低身堂下这还真是天威难测,旦夕祸福啊
无奈地一笑,双膝跪倒,把铁链拉得山响,沉着气道:“原参知政事,东府侍郎苏一,见过诸位大人”
“给苏一去刑”周志清手果断地一挥看着衙卫把苏一身上的刑具去了,才对苏一说道:“安南,你和同朝为臣,如今也有十多年了今时今日,你我堂上堂下,也实上让人唏咦既然事已至此,敬请安南兄体仰兄弟的难处,一应的问话,还请具实回答,不可有藏匿粉饰堂审之后,所有情状大理寺都将具本上奏,是非曲直,皆有皇上公断该为安南兄说话的地方,堂上这诸位也并非草木之人”
苏一静静地听着,并不言语这是审官的套话,周志清城府极深,倒也看不出来,他这些话是真情实意,还是随口说说
李道明在一边补充道:“今天只问案情,我们也只是问和听你的身份很高,我们审不确的地方,最终还是要请皇上亲自决断的”
周志清看见池一鸣微阖着眼,而堂侧徐江锦也是一脸的心不在焉的样子看两人都没什么话说,便轻咳了一声,审问道:“胡时尘首告你,指使人刺杀太子,这事可是有的?”
“纯属子虚乌有”苏一脸色平静地道
“难不成还是胡时尘诬告你?”
“胡时尘是刑部里的司官,安南主理刑部,或有不如他意的地方,所以才行此毒计,苏一深受国恩,怎敢行此大逆之事断然是诬告”
“那你可敢与胡时尘对质?”周志清不紧不慢地道
“有何不敢?”苏一定定地道
“叭”地一声敲响了惊堂木,周志清说道:“带胡时尘”
苏一心里在想,胡时尘不是已经死了吗?周志清难道不知?或者说吴王根本就没有除去胡时尘?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不安听到堂下有脚步声,连忙侧过头去看,却只见一个衙役走了进来,并没有胡时尘的人影
衙役回道:“回大人,今天早上去传胡时尘,却发现胡时尘已经自尽身亡”
这消息让一边观审的人听到,便起了一阵议论声
周志清一拍惊堂木,压下了观审栅里的杂音,这才转头对其他大人道:“哎呀,首告的胡时尘自杀了,这可如何是好?”
堂上几位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池一鸣见周志清问,便开言道:“胡时尘自杀,恐怕是他自己心里头有鬼”
李道明在一边道:“这个不好去猜的但胡时尘既然不能对质,那应该要有其他证据举证”
周志清便问徐江锦道:“志清这里并没有查到什么证据,徐大人那里可有什么没有转呈的证据吗?”
徐江锦忙应道:“哪里有,金陵府是是奉旨收监而已,并没有什么证据”徐江锦其实是有些头痛的,早知道吴相那里态度这么易变,怎么说苏一在南天牢里,他都要照顾一二,原本以为苏一这次难逃一劫的,可转眼的功夫,却变成了今天这样
“哦既无人证,又无物证,两位大人你们看呢?要不然今天先审到这里,待案情有了进展再做论处?”周志清询问道
李道明点着头,池一鸣也道:“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周志清便对苏一道:“嗯,既然胡时尘不能来对质,那一应的情形我们都会具状上奏,你暂且归家,候着皇上的恩旨退堂”
周志清说罢,便请几位大人往后堂退了下去,一时之间衙役也开始把观审的人往外头赶
苏兴,小安,陪着苏一一齐走出大理寺,小安犹如作梦一般,问苏兴道:“这就审完了?怎么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苏一心情很好,听到小安的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苏兴也是轻笑,应着小安的问话道:“那还能怎么审?什么都没有,神仙也审不了这虚头巴脑的案子”
“朝廷怎么这样?什么都没有就把大老爷抓进牢里去了是不是可以官复原职了?”小安又问道
这个问题苏兴可没法子回答不过他好歹也有些见识,知道苏一是被皇帝下旨抓进牢里去的,皇帝再怎么也不会认了自己有错,不加罪已经是万幸,官复原职应该是没戏的,多半会调离金陵
苏兴的想法其实有些片面若是按照三司会审的结果,既然是冤屈了苏一,那官复原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否则的话,那官治还不是要乱套?诬告一下,就被撤了职,也太没道理了
只有苏一心里明白,只怕皇帝已经猜出这背后的黑手就是吴王,自己不过是替吴王顶了罪而已虽然皇上有心要把这案子压下去,但却并不意味着皇上还信任他,因此他能活在当下,能保住一条命,就已经要偷笑了,官复原职是不可能的能给自己到成都府去花差,那都是天恩浩荡了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不说这些走,回府去”苏一微笑着道到如今他也看破了许多,心里反倒没有以前那些执念了
苏兴要去寻轿子,苏一止住了苏兴,看了看天色,虽然阴沉沉的,但天气还是晴朗就算北风吹在脸上,有些寒冷,苏一却觉得能体会到活着的滋味便领着两人,走进横街,一路往御街走去
拐过一个街角走到主街上,人流便开始密集起来突听得街面上锣鼓喧天,许多人正朝着前头指指点点心中好奇,不由紧了几步,走到前头
便看到一支秧歌队,像似戏班子里请来的,正应着锣鼓声,在街中心边跳,边往前行秧歌队的前头,两人举着一张横长条幅,上头写几个大字,却是:任记炸鱼店
有几个人提着锣,一边走一边扯着嗓子喊:“任记明天开张大吉,头一天二百斤鱼块,免费品尝喽咣”
苏一一时看得大奇,问小安道:“是武陵府里的那个任记吗?”苏一自然知道武陵府里的任记炸鱼,见这也是任记,不由地问了一句
“是的”小安笑了笑道
“怎么弄这么大的动静?”苏一站在人堆里皱着眉头道
金陵城是京师重地,便是钦差回城,也没有可能弄出这么大动静如今这又是鼓,又是锣的,金陵府里的人,难道都死绝了不成?就算金陵府里的人不管,步军九门的人难道也这么玩忽?
边上一位看热闹的人听到苏一的话,便笑答道:“听说明天还有重头戏这任记要在御街的店门口,摆三天大戏呢”
“大胆荒唐”苏一有些惊异的同时,也有些瞠目结舌情不自禁地就说出讶异的话来
在御街摆三天大戏开什么玩笑?谁家开店敢这么大的胆子真要摆起来,那还不得把整个御街堵个水泄不通啊
那人倒是着意地打量了苏一眼睛,见一身布衣的打份,也没看出来苏一身份哪里尊贵了估计他只是有些酸腐的书生,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便笑道:“荒不荒唐,那要看怎么说摆大戏让老百姓看,我瞧着其实是好事大胆嘛,倒是有一点儿,不过人家任记面子大,听说皇上都御赐了金匾人家摆大戏,那是打着接匾的旗号请的,便是金陵府里的大老爷,只怕也不敢说任记大胆?”
苏一一听那人这么一说,顿时就没话了原来这事还与皇上扯上了关系,难怪店家这么张扬
小安偷偷在苏一的身后,拉了拉苏一的袖子,苏一便退出人群,朝一边走开
小安看到苏一脸上还是有些不虞之色,便笑道:“大老爷恐怕还不知晓这任记炸鱼其实也算是苏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