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抹阳光,挥映着天地,炫出最后的光彩时,无尽的黑暗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挤压着这最后一点残莹
杜如悔看着天色正在一点点地调暗,心情也渐渐地轻松下来东门下的人群,见太阳都要下山了,这武陵城门也不开,城墙上的士兵又大叫着,让众人不必再等,众人这才开始商量,上哪里去歇宿
武陵城是大城,围着城边上,尽有许多农户,这些农户碰到没有赶着点进城的客人,也会整理出几间房子,供客人休息这价钱,却比正当的客栈,要花费少一些因此,也有贪小利的客人,有意只在这城外歇着,并不往城里去住
杜如悔跟着人群,走到靠城北的一处庄子这庄子很大,听说是城内李家的产业庄下住着许多庄户,几个管家带着些下人,在这里统管着因偏院里房子空得尽多,李家家主又是一个喜欢广结友善的好客之人,因此这偏院便划出去,为错过了宿头的客人提供些方便也是给几个管家生些利钱
因此几个管家也很尽心地在做这些事情,吃食住所都收拾的雅致,费用却并不太高,因此很是受了欢迎
杜如悔跟着东门里的那些没有进城的客人,一齐走到这里本以为可以好好地歇下来,却被告知这庄子里竟住满了众人一阵后悔,恨自己来晚了,便各自往庄子周边散去,希望可以在庄户家下,胡乱的歇一晚
杜如悔没有跟着他们散去,而是跟在管事的后面笑道:“便是柴房,也渡一间,只挡一些夜里的寒气,便可”
管事笑道:“你这客人,真是蛮缠这样的天气,晚来可冷得很咱们庄子下面的庄户,少说也有一二百口,哪家隔间铺,给你将就一宿,也就过去了何必受这样的罪?”
杜如悔只笑道:“我是个理佛的人;晚上尽是睡不着觉,去人家家里歇宿,反倒叨扰了主人家不美有一个空房间,打坐一夜,那比什么都好因此,柴房尽好,就算是按正经房钱来算,我也是愿意的”
管事的见他都这般说了,便只好应下了,带到自己院子里的柴房,又搂来一床被子,铺在一块门板上道:“那客人就权在这里歇息”
杜如悔便忙掏出些铜板管事也不收,道:“并不是什么正经房间,我再给你端些吃得东西来”杜如悔却把钱硬塞到管事的怀里
简单地吃过一些东西,也不用洗脸洗脚,杜如悔便静静地坐在铺了薄被的门板上
太阳早已经下山,清冷的月光从柴房的小窗里照下来,不用点灯,便可看清整个柴房
柴房里靠墙的地方,堆满了柴,空气中也尽是烂木头的味道,好在把门一关,还算暖和
‘只怕今天晚上,林海录也要对李道明动手不知道李道明能不能猜到林海录这个用心,若能事先有些准备,躲过了这一劫,那就是林海录的死期;若是躲不过这劫,只怕李道明活不长了’
门外传来一声轻响,杜如悔被吓了一跳,连忙竖起耳朵听了一回直到猫儿窜上了屋顶,发出一声儿啼叫,杜如悔才把提起来的心放下去
应该没有人会找到这里,就算找到了这里,这庄子里住了这么多人,自己在柴心里,也可以从容逃脱
还是想想自己的差事若是李道明真被林海录给杀了,那吴王那里只怕会怪自己办事不力了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得了这个差事,结果却办成了这样,看来再要想进入吴王的核心圈子,只怕是很难的
一阵冷风吹来,杜如悔伸手把被子拉起来,准备往身上盖但伸出去的手,在碰到被角的时候,却突然顿住了
门已经关上了,这屋子里,哪里来的风?
杜如悔心猛地一沉,正要抬头只听屋子里传来一声轻喝:“不要乱动”
女人的声音,声音里没有一丝暖意
杜如悔松开被角,把手慢慢地收回来,这才朝女人看去
柴房的门,已经被女人轻轻地掩上了,清冷的月光照映之下,看不清女人的脸事实上女人蒙着面,就算有灯光,也看不真切
女人空着手,双手抱胸,静静地站在房中,一言不发
好像是没有任何不利于他的企图,但他却知道,只要自己稍稍做了一些异常的举动,下一刻,自己就会身首异处
“你是杜如悔?”女人轻轻地问着,声音还是那么冷
杜如悔的心已经沉到了底,这女人既然可以叫出自己的名字,那就绝对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错”杜如悔几乎是咬着牙,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眼睛却死死地看着女人,要看她反应
女人淡淡地‘哼’了一声,手一翻,一把短剑出现在了手上寒光印着月色,在他的眼前晃动了一下,他整个人都打了一个冷战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极为不甘地看了女人一眼这才不紧不慢地整理起自己的衣服和头发
女人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整理,直到他整理完毕,静静地坐在那里,微微地闭了眼睛,她才慢慢地走过去,冰冷的剑尖缓缓的伸出,点在他的下巴下面,二根锁骨之间
他全身一紧,继而一松,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
女人并没有把剑尖往前送,而是在停在脖子那里后,开口说话了
“三爷有话给你”
他把眼睛睁开,有些诧异地看着女人
“三爷说:平日里无怨无仇,就这么杀了你,有些屈了你问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能帮的话,他会帮你完成”
“三爷?哪个三爷?”杜如悔看着女人
“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说说你的心愿,本姑娘的性子不是很好,有些急,所以,你想到什么,就快点说”
杜如悔吞了口唾沫,静静地呆想了一会儿,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定定地道:“我最后一个心愿就是:在死之前,知道这个三爷,究竟是谁?”
女人似乎对杜如悔的这个要求,有些意外,稍犹豫了一会儿,便道:“也好”
杜如悔静静地看着女人,等待她的回答
“三爷就是苏三”
杜如悔有些发愣,苏三?怎么可能?什么可能他都想过,可就是没有猜出这‘三爷’,会是那个中午席间见过面的苏三,那个年纪轻轻的才子,那个风流倜傥,谈笑自若,又一身书生意气的文弱书生?他怎么会要杀自己?
“不知道?苏三,苏宁远”女人见杜如悔发愣,以为杜如悔不知道苏三,便又多说了一句
“不我知道苏大才子嘛,这武陵城里,谁不知道?”
女人手上加了一点力,把剑尖往里送了送,道:“既然知道,那你的心愿也已完结了安心地去”
正要把剑尖往里推,却听杜如悔不紧不慢地道:“你,不能杀我”
女人的手一顿,停在了那里
杜如悔一笑,笑得有些诡异:“三爷要是知道我是谁,也不会杀我”
女人静静地握着剑,却并不说话
“我不是杜如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