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总喜欢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可不,就在一场血战即将爆之际,正牌子的程咬金可是真的杀到了——一派紧张中,突听一声大吼响起:“住手!”那声音之大,简直跟闷雷滚过天际一般,不少军卒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全身打颤,连手中的兵刃都握不住,丁零当啷地掉了一地,紧接着,一名黑脸巨汉领着一群手持刀枪的家将如同旋风一般冲入了场中,一把将杨天和夹着脖子拎了起来,那架势简直就跟拎小鸡似的,倒霉的杨天和脸立时涨成了紫色,双脚悬在空中乱踢,却连一丝声音都不出来,这名突然杀到的巨汉正是卢国公、左领军大将军程咬金。
程咬金,济州东阿(今山东东平西南)人,原名咬金,后更名知节,字义贞,以勇武闻名天下,不过嘛,这位老爷子跟《隋唐演义》里那位三板斧的程响马却大有不同——程咬金既没有贩过私盐,也没使过大斧,老爷子使的是马槊,可响马却是当过的,这厮在瓦岗寨厮混了不少年头后才投了李世民,跟秦琼是一个锅里捞食的伙伴,其事迹虽没有《隋唐演义》里说的那般玄乎,可也差不了太多,是个好勇斗狠的货色,以心狠手辣著称,杀性极重,脾气又火爆,是满大唐武将中最不好惹的一个。
”混帐东西,说,咋跑这里闹事来了?快说!”程老爷子捏着杨天和的脖子,可着劲地摇晃着,口里头大声地断喝道。可怜杨天和原本也是一条大汉,到了程知节的手中却跟一只小母鸡一般,这会儿连蹬腿的力气都没了,哪还说得出话来,被摇晃了几下,一口气接不上来,立马昏了过去。
得,这老爷子还真是的,人都被你搞晕了,还问个屁。李贞眼瞅着程知节杀到了,心中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当初之所以派刘德全去请秦琼而不是去请李靖就是为了引程老爷子出马,无他,李靖虽是朝中武将一人,又是副宰相,可一来李靖不是喜欢管事的人,二来李靖自个儿还得避嫌呢,再者李靖从来都不是李世民的心腹,若是让李靖出面,先不说李靖会不会同意出马,就算李靖为了李贞不顾一切地出了手,那也不成,不但帮不了李贞,反倒还会给他自己带来无穷的后患,满朝文武中想着法子要阴李靖一下的人可是海了去了。
秦琼出马就不同了,姑且不论秦琼从来都是李世民最信得过的心腹,也不说瓦岗寨一起子大将、文官人多势众,守望相助,就说秦琼本人在朝廷中的威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他若是出手,满朝野敢说闲话的只怕不多,再者,秦老爷子退隐多年了,一向与世无争,就算这回惹出了天大的事儿,李世民看在过往的功劳上也绝对不会对秦琼有所处罚,当然,秦琼若是决定出手相助,那来的就绝对不会是他自己一个人,别人或许不会来,程咬金却是一定会到场助威的——秦、程二人感情深厚就不肖说,二人还是儿女亲家,秦琼的独子秦怀玉娶的正是程咬金的独女,秦、程二府可以说是一体的。
得,就程老爷子那手劲,再摇两下子,非出人命不可,咱还是赶紧出场的好。眼瞅着程知节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镇住了场面,李贞知道该是自个儿出面的时候了,一甩袖子,从人丛中挤了出来,微笑着说道:“老公爷,这人都不行了,您如何问得出名堂来?”
“老子高兴,咋地!”程知节把眼一瞪,随手将杨天和往边上一丢,跟扔一口破麻袋一般,一双豹环眼扫了那帮子京兆府的人马,突地指着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叫道:“你,对,就是你,给老子站出来,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知节可是个大杀胚,性子一旦起来了,杀人可是用不着理由的,可怜那名被指到的军官立时吓得一个激灵,忙单膝点地,颤巍巍地叫道:“末将昭武校尉韦可喜见过大将军,大将军征突厥之际,末将曾在大将军麾下为致果副尉……”
“废话,报那么多履历做甚,老夫没兴趣听,说说看,今儿个究竟是怎么回事?”程知节一听面前这位曾是自己的手下,虽是不耐烦地打断了韦可喜的履历汇报,可口气还是放缓了些。
“是。”眼瞅着程知节没就此作,韦可喜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长出了口大气道:“禀大将军,此事末将并不知详情,只知道上峰有令,让我等配合京兆府衙役办差,说是来此擒拿反贼罗艺之后罗烈,其余之事末将一概不知。”
“嗯?”事涉谋逆大案,程知节立时愣住了,毕竟头前来时,只是听说有人到汉王殿下的工场里捣乱,看在秦琼的面子上以及李贞平日里乖巧、孝敬的份上才杀将而来的,这会儿一听情况好像不太对,一时间颇有些子迟疑,皱着眉头斜眼看着李贞不说话。
哈,老家伙起疑心了,可惜晚了,您老已经在咱的船上了,再想下去怕是不可能的了。李贞心中暗自好笑,不过脸上却是一副委屈的样子道:“老公爷,这完全是嫁祸,您瞅瞅,就这帮人抓住的所谓嫌疑犯都是些什么人,喽,这个王三可是两年前从您老府中置换过来的,那个柳河是从长孙国舅府上要来得,其他诸人也大体如是,即便不是,也都有保人,全都是些手艺把式,祖祖辈辈都在京兆府呆着的,怎可能是啥子反贼罗烈来着,再说了,此工场可是奉了圣旨办理印刷经书之差事的,并不是寻常地方,即便是京兆府要拿人,也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就冲进来吧?就算不跟小王沟通一声,也得报圣上裁决才是,否则误了印书大事,小王又该向谁说去,您看,这群乱兵打砸抢不说,还打伤了小王的堂舅,着实可恶。”
“说得好!”场外传来一声喝彩声,一群彪形军汉簇拥着秦琼从外头走了进来,秦琼大步走到李贞的身前,扫了眼那些已经被吓破了胆的京兆府兵丁、衙役,沉着声道:“京师重地岂容尔等胡作非为,今日之事,念在尔等也是受上命所为,老夫可以不计较,不过恶却是不得轻纵,来人先将主事之人拿下,容老夫进宫面圣。”秦琼下了令,自有一帮家将冲上前去,将兀自昏迷不醒的杨天和捆将起来,京兆府诸人此时早就被吓破了胆,哪敢反抗,人人噤若寒蝉地站在一边,傻呆呆地看着场中生的一切。
嘿,成了,有秦、程两位出面,咱家老头子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这事情怎么着也不会闹得过大,咱的小屁股算是保住了。李贞一听秦琼说要入宫面圣,顿时高兴坏了,再怎么说秦、程二人在李世民的面前都是说得上话的,只不过李贞好像高兴了早了一些,还没等秦、程二人动身去面圣呢,外头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秦、程二人都是沙场里滚出来的,带的也一直都是骑兵,一听那动静,立刻判断出来者最少是千骑的规模,互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那彪军来得极快,不过片刻便已顺着大路冲到了工场门口,当先一名宦官高声叫道:“圣旨到!汉王李贞、鹰扬郎将杨天和接旨!”
圣旨?怎么回事?来得好快啊!李贞满心疑惑,可却不敢怠慢,急忙排众而出,一头跪倒在地道:“臣,李贞接旨。”李贞这一出头,站后头的秦、程二人也都走上前来,跪在李贞之后,其余在场诸人立马跪了一地。
来传旨的正是内侍监高尧,此时见众人都已跪倒在地,高尧也没下马,高声道:“圣上口谕:着京兆府将嫌犯人等转交羽林军带回,由刑部审明身份,其余人等不得擅动,宣汉王李贞,京兆府鹰扬郎将杨天和即刻入宫面圣,钦此!”
“臣,领旨谢恩。”李贞磕了个头,起了身,还没来得及问高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高尧倒先问了:“汉王殿下,鹰扬郎将杨天和何在?”
何在?嘿,妈的,先给他扣上个罪名再说!李贞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道:“高公公来得正好,本王正要进宫面圣呢,那个杨天和竟敢以下犯上,图谋不轨,若不是秦、程两位公爷来得及时,本王只怕早已命丧这个贼子之手,是可忍孰不可忍,本王定要面见父皇,参这个狗贼一本。”
高尧眼睛尖着呢,早看到被捆成了粽子一般、眼下还在昏迷之中的杨天和,这一问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再一看到秦、程二人面色很是不善,哪会傻到继续追问下去的地步,紧赶着打了个哈哈道:“即使如此,那就请汉王殿下将一干人犯移交给羽林军好了,这便进宫面圣如何?”
走就走,妈的,看老爷子会咋说。李贞笑了一下,不再多说什么,一挥手道:“来人,备马,本王这就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