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昂只觉得眼中一花,尚未看清对方动作,一道黑影已然临至自己触手可及之处,风声忽起,数道虚虚实实的掌影已然将他笼于其中。
吴子昂心中微吃一惊,却是并不慌乱,毫不顾忌头上的威胁,亦是一拳击出,简单却是快捷迅猛地直取向对方的胸口。他牢记住卫玄衣说过的话,除非敌人想两败俱伤,否则攻敌所必救之处,永远是化解敌人精妙招式的不二法门。
拳势击出,立时红芒大现,一股灼势的内劲顺势吐出,直向卫玄衣胸口袭去。
虽只有短短一月,却已足够使吴子昂具有自由支配体内三昧真火的能力,因此这一势击出,即便是如卫玄衣这等高手亦不敢轻视,右拳凝握,已是与对方硬接了一记。
“碰!”
一声沉闷至极的声音响起,吴子昂不由身躯剧震,强大的力道顺手掌而入,直向他体内冲去,微惊之下,身体连退三步,脑中忽地闪现出一段口诀:“登彼太行,翠绕羊肠。杳霭流玉,悠悠花香。力之于时,声之于羌。似往已回,如幽匪藏。水理漩??,鹏风翱翔。道不自器,与之圆方。”
心念动处,体内真气一变,不再生硬地阻截破体而入的真力,而是在意念的控制下由整化零,形成大大小小的漩涡状,瞬间便将卫玄衣的内劲牵于其中,一层层的逐步委而曲之,进而曲而化之,最终奇异般地将这些与他体力真力同源的劲道消于无形之中。
卫玄衣眼中不加掩饰地露出赞叹之色,能在短短一月内便领会‘委屈’一式,并灵活自如地将之应用到实战当中,比起当年的自己亦毫不逊色。
一招已过,却是平分秋色之局,卫玄衣朗笑一声,身形如大鹏一般凌空而起,挟着呼呼风声再次吴子昂扑来。
巨力凌至,势如泰山压顶一般刚猛无俦,令人生出无可抵御之感,然后欲要后退,吴子昂却发现自己已被对方强大的气机锁定于足下弹丸之地,简单的说,便是卫玄衣这凌空一掌竟是将他的所有退路完全封死,除却硬拼之外已别无他法。
当下不再犹豫,口中低啸一声,真力瞬间凝于右拳之上,淡淡的红芒闪现,烈烈拳劲毫不畏怯地向上迎去。
“砰!”
又是一声闷响,吴子昂应声踉跄向后退去,虽是体内有极其精纯的三昧真火之力,但由于修炼日短,终是敌不过卫玄衣汹涌澎湃的拳劲。
而卫玄衣却是借反弹之力凌空直上,未等势落,呼地又是一掌劈下。
如果说第一次交锋卫玄衣是存了试探之意,那么眼下这连续两击便是要考验吴子昂所能承受打击的底限。
吴子昂尚未站稳脚步,便觉压力又至,心中一凛,再次举拳迎去。
“砰!”
仍是相同的结局,处于下风的吴子昂再次被击退,而卫玄衣则一如方才借势而起,复又扑下。
吴子昂心中不由暗暗叫苦,眼前这一幕他并不陌生,清音寺一战,化身为火凤的卫玄衣正是用这种扑击的招式迫得无因无为两位大师俯首认输。
虽然眼下卫玄衣并未施用‘浴火重生咒’,然而相对的,他自己也并非是无因无为两位大师那般绝世高手。“砰!”
第三击了!
在愈见强势的劲力打击下,吴子昂只觉得胸口隐隐做痛,真力亦有无以为继之感,照眼下的情况,他绝对接不住对方六击,看来,自己怕是要再呆上一月了!
“接下这一招,我便放你下山去!”
正当吴子昂灰心之余,半空的卫玄衣忽然朗声说道,紧接着身势一沉,缓慢而沉重的劈出一拳。
闻听此语,吴子昂不由精神一振,将全身真力汇集于右拳之上,疾迎了上去。
奇异般的,两拳相交,却是寂然无声,而时间似乎也在那一刻凝结住了。
乍与卫玄衣内劲相触,吴子昂便觉得对方的内劲虽然一如方才刚猛至极,但自己尚能应付的过来,心中不由暗想,难道是卫叔故意放水,让自己顺利下山!?
正思忖间,异变忽生,那股原本与他僵持不下的内劲竟然诡异的‘爆炸’开来!没错,按吴子昂的感受,对方的拳劲便如瞬间被引爆了炸弹一般。汹涌澎湃的拳劲便如四处飞溅的钢铁碎片,轻易地突破了他脆弱的防线,直向他体内涌去。
吴子昂忍不住闷哼一声,身躯忽然间向后飞了出去。
噫!已然落地的卫玄衣面上不由现出诧异之色,他这次攻击虽是威力强横,但依他方才的试探,对方应能通过‘委屈’一式将其大半内力化去,而绝不会如此这般不济,会被击飞了开去。
正诧异间,忽见向后飞退的吴子昂身形一变,已然如陀螺般疾转于半空之上,卫玄衣心中一动,面上随即现出恍然的神色,口中低低一笑,缓缓负起双手。严格说来,他只攻出四式,却是不满三招之数,不过依吴子昂的表现来说,已是非常难得了,因此他并未多做计较。
从半空中转到地面上,吴子昂疾转身形所带起的劲风将身周花草卷的七零八落,待得最后他停下身躯,原本嫩绿的草地已然现出一大片光秃秃的地面。
好险!吴子昂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心中亦有余悸,方才他惊觉对方拳势破体而入,单凭静止的施用‘委屈’一式已然无法起到御敌的功用,而就在这时,他忽地忆起当日在南明村,铁刃利用疾转的身躯轻易化去千百箭矢的齐射而毫发无伤的一幕,心念动处,遂依样做出飞旋的举动,借此旋转之力再施‘委屈’一式,终将这股汹涌澎湃的拳劲化去。
眼见卫玄衣面含微笑,吴子昂心中不由一喜,知道自己应是通过了三招考验,松了一口气后,正想开口,却忽见卫玄衣眼中闪过一抹奇异之色,紧接着,一股森寒之气毫无预兆的指在他后心之处。
这是……!来不及多想,吴子昂身形疾向前冲,而就在他身形将动之时,那肌森寒之气亦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向吴子昂后心刺去。
“嘶!”
刺耳的空气撕裂之声响起,吴子昂百忙之中顾不得姿态难看,一个懒驴打滚疾向草地上滚去,堪堪将这后心一击躲过。
“铁大哥,你……!”
从草地上狼狈站起的吴子昂已然看清偷袭之人正是铁刃。对方右手两指紧拼,捏成剑诀状,青色的剑气正凝聚于中,食两指之上,丝丝地吞吐不定。
铁刃憨厚的脸上现出罕见的郑重神色,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小兄弟既要下山,身为大哥的我亦想传授些粗浅功夫助你防身,不知小兄弟可有兴趣!?”
***
建兴一十七年七月十日,洛城硝烟再起。
南卫名将莫不为,霍轻侯集结三十余万卫军,发动了对洛城的攻城之战。
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伐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做为卫国边陲重镇的洛城,城墙高逾数丈,更兼依临洛江,护城河水抽之不尽,更为攻城者增添了相当大的难度。
当日吴天耀攻城时,是以金钱美色诱使北门守城副将变节,里应外合,方一举拿下此城,即便如此,秦军亦折兵三万余,由此可见洛城坚固,实是非比寻常。
身为名将的莫不为,霍轻侯当然不会不清楚攻城之举实是下下之策,但眼下的情势却迫使他们不得不如此。
吴天耀的十万秦军,就如一柄抵在南卫胸口上的尖刀一般,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危及要害。洛城被占,南卫的水路贸易已成瘫痪,这对于南卫而言已是不小的打击。而三十余万卫军,两大名将被牢牢牵制在本国的领土之上,长此纠缠下去,实是国威尽失,朝中各权臣显贵对此已颇有微词,一向谦和仁厚的卫帝卫广已然向莫,霍两将下达了旨意:“无论采用何种手段,半月之内,必须夺回洛城!”
在此种情势下,莫,霍两将只得采取攻城之策。
在这个只限于云梯,飞钩以及冲车等攻城方式下的年代,身为攻城一方无疑是处于劣势的,单是士兵伤亡一项便是平时野战交兵的一倍甚至几倍之多,而其他修建攻城器械所需的人力物力亦是消耗甚大。
攻城之战进行到第五天,卫军已损折军队三万余,而洛城的秦国守军则只损伤不足万人。南卫几乎用尽了一切攻城手段,其结果却是徒劳无功。
望着那似乎牢不可破的城池,莫不为,霍劝侯不禁相视苦笑,当年被依为北部屏障的重镇如今却成为他们无法撼动的障碍,天意弄人,不过如此!
就在二人束手无策之时,处于洛城内的吴天耀亦并不好过,此时他已得到消息,老将赵启已然率领兵马二十余万向平阳开进,估计两日之后便可抵达。
两天!吴天耀面上现出深深的苦笑,他知道武威已经忍不住了,田光的一封封回书未能分毫消除武威的疑忌,因此,老将军赵启被再次启用了。而对于这个声望不在自己之下的老将军,他心中实是十分为难,即不想与对方翻脸动手,却又不能在此最为吃紧之时听由对方摆布!
罢了!罢了!吴天耀只觉一阵心灰意冷,真是何苦来由!想他戎马半生,为大秦东征西讨,到头来却落得个叛国的罪名!
仰头望着窗外凄冷的天空,脑中不禁浮现出妻儿的面容,口中喃喃道:“若再能见上你们一面,此生便再无憾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