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伯,你别生气,我现在不是和你坐在一起聊天吗?我心里的意思也是为了我们薛家好。”
老头躺在病**,依然不改以前的火爆脾气:“你说当土匪就是为了我薛家好?我呸!顶天了也就是被官府招安当一名丘八。哪有秀才走出去光鲜?人家见了都喊一声老爷。老子我也不期望你当进士考状元,考一个秀才不难吧?”
薛兴华耐着性子说道:“可现在时代不同了,死读书的没用。如果没有洋鬼子闹事,我会老老实实地按照你的……”
老头怒问:“洋鬼子?你读不读书当不当土匪,与人家洋鬼子有什么关系?”
薛兴华马上说道:“当然有关系。没有洋鬼子要吞食我们国家,我可以安心读书赚取功名。有了洋鬼子,我想安静读书都不能。”
老头奇怪地问道:“怎么不能,你读你的书,难道洋鬼子他们会专门来抓你、杀你?你还以为你是好大的人物啊。”
薛兴华说道:“我当然不是什么大人物,洋鬼子当然也不会专门来抓我。但他们可以使我们所有人都当亡国奴!伯伯,你想当亡国奴,想整天对着洋人点头哈腰吗?”
“亡国奴?对那些洋鬼子点头哈腰,我呸!”老头很是气愤,但随即想到这是侄儿说的鬼话,恐吓自己的,就冷笑几声说道,“洋鬼子有本事吞并我们堂堂的天朝大国?笑话,就是吃下了也会把他们给撑死。上次打下了京城,不也只是烧了几栋房子就逃跑了吗?他们哪里有这么多兵占领我们大清国?”
“哼,只烧了几栋房子?他们杀了好多人,打败了我们上十万的部队,最后逼皇帝低下了头才走的。”薛兴华接着说道,“你以为人家兵少就无法占我们的国家?清朝开国的时候,不就是一点点人吗,当时谁能想到他们能把整个大明给吞下?我们中国就是有胆的人太少,都以为自己不动手别人会动手,自己不反抗别人会反抗,结果清兵一来,大家不是被清兵砍掉脑袋就是投降。整个中国还不是比这少数几个人给占了?当了几百年的奴隶?
现在的英国、法国比满清起事时还要强得多。人家英国才几千人几条船就把我们国家打得满地找牙,被人家逼着签订了《穿鼻条约》、《广州和约》、《南京条约》。后来英法联军也只有几千人,结果陷广州、破大沽、占天津、攻破京城。洗劫、烧毁圆明园、静宜园,不说清军损兵折将,还有三百多名太监、宫女葬身火海呢。
伯伯,你说能说我们国家大,中国就不会被人家占领吗?”
老头一脸的悲愤,没有注意薛兴华语气中对皇家的不敬。他固执地说道:“那你说说洋鬼子打下了京城,为什么就没有占在那里不走呢?这不明显说明他们吞不下吗?”
“也许他们一次吞不下,但可以分而吞下,就如北方的俄国,今天吞一块,明天吞一块。英国现在吞下了缅甸、法国吞下了越南,这些都是中国的属国,跟我们自己国家的领土差不多吧,作为宗主国的我们大清国又敢做什么?还不是被他们舒舒服服地给占了。如果他们再占云南呢?”虽然薛兴华知道历史上没有发生英军、法军占领云南这种事,但现在吓吓老头也好,不吓,老头绝对不会就范。
“他们敢!”老头还是很有骨气,激动地坐了起来,“老子舍命不要,也要跟他们拼了!”
“洋鬼子已经有了缅甸、越南、寮国做跳板,进入云南还不是很轻松?不是他们敢不敢的问题,而是他们已经开始做了。”
老头瞪着眼睛道:“他们已经做了?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薛兴华一听,心里暗道:有戏!他说道:“我们已经跟他们打了一仗。一大队洋鬼子拿着洋枪在我们云南到处转,在寻找我们云南的矿产,还来恐吓收买土司、头人、酋长。如果他们不是想吞并我们云南,他们来我们这荒山野岭土匪横行的地方找什么矿?我们又没有请他们来。
我问了一个没有死的洋鬼子,他说他们来这里完全是为他们的军队探路的,他说如果在我们云南发现了好矿、大矿,他们国家就派军队冲过来,把我们云南变成他们的国土,我们也就变成了亡国奴。”
看着目瞪口呆的老头,薛兴华心里有点内疚,觉得这么恐吓一个有病的老人实在有点不地道。不过,这种事又怎么说得准?如果英国不是在南非发现了大型钻石矿和黄金矿而转移注意力,英军也许还真有可能大规模地对云南用兵。
对于受了几十年忠君孝顺思想教育的老头,只有用“亡国奴”来恐吓他。而且薛兴华也已经知道面前的老头与洋鬼子有血海深仇:他的腿就是洋鬼子的子弹打断的,他的弟弟——也就是薛兴华的父亲——和他唯一的儿子、另一个侄儿都是在南洋被洋鬼子打死的。
“你真的和洋鬼子打过?”伯伯不相信地问,“他们是不是很厉害?子弹如泼水一样打过来?你们土匪就凭几把刀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
“他们也只是二条胳膊一个脑袋,一样可以用子弹打死,脑袋用大刀也可以砍下来。关键在于我们自己敢不敢干!”薛兴华说道,“如果你不信,你可以问问彭二叔,他在那里就看到了被我们抓获的几个洋鬼子。还有,伯伯,我们消灭八十多名官兵的事,迟早会被官府知道,这么大的事谁敢肯定官府不找我的麻烦?”
老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过了好久才说道:“你们几个人能成什么大事?这种事还是得依kao官军,只有他们才能挡住洋鬼子。”
薛兴华见老头语气有了变化,心里更有了信心,知道刚才的话吓住了他。他继续说道:“伯伯,你是精明人。你看的比我多,也比我更了解。你说这种只知道捞钱、只知道抽鸦片的官军有用吗?想必彭二叔也跟你说了,八十多官兵被几个土匪给全灭了,至今连一个泡都没冒出来。如果遇到洋鬼子的洋枪洋炮,这种兵痞除了逃跑和投降,我想不到他们还能干什么。”
被薛兴华几顶高帽子带上,伯伯心里舒服了不少。他坚持说道:“这还看带兵的人。冯军门不在镇南关和法国洋鬼子打,取得大捷了吗?”
“中国有几个冯子材?而且冯军门取得镇南关大捷后正准备乘胜收复北宁、河内,还不是被朝廷下诏停战撤兵?还把有功之臣、在关外配合官军作战的刘永福黑旗军用九道上谕逼回国内。三千抗法英雄被强行遣散,只留下三四百人。伯伯,你说,上面朝廷的人这么做不叫官兵心寒吗?谁还会为朝廷卖命?……,只依kao朝廷,依kao官兵肯定不行。”
老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躺倒在**,良久才说道:“哎……,现在朝廷又不容许办团练,我们能做什么?你们吃了八十多官兵的事就算被你瞒住了,官府不追究的罪,你要练兵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啊。随时有可能将谋反的罪名安在你身上而被诛杀。再说,即使官府放任你们在荒山野岭练兵不去进剿,你又能练多少?能保证不饿死病死就算烧高香了,还谈什么打洋鬼子。”
薛兴华说道:“是啊,伯伯你说的对。这不,我就下山来请你帮忙吗?”
“我能帮什么忙?虽说我死后,家里所有的钱、房产、生意都给你,随你怎么支配。但所有财产加起来也没多少,家里还有一大帮人要吃要喝呢。而且你才十七岁,我还要看着你成亲,看着你成家,我还要在死之前当爷爷抱孙子呢。”说到这里,老头的话又坚决起来,“你必须马上成亲,等你有了儿子后,你愿意怎么闹就怎么闹,我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