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暂的停顿给了护卫队装填的时间,或许火绳枪无法在这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完成二次发射的准备,但是燧发枪完全可以做到。
听到峒主的命令,停下脚步的土兵只得继续往烟雾里冲锋。前方传来了清晰的口令:“瞄准,目标五十步!”
土兵们不明白这口令的意义,跨过地上的尸体,继续往前冲,冲过了这阵烟雾,眼前顿时清晰起来。
这时冲在最前面的土兵离对方的阵列不到五十米了,他们惊恐地发现两排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就是这些火器,之前夺走了不少族人的性命,眼前就要轮到自己了。
“开火!”夏天南的声音响起,如同催命的通告。
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随着枪声再度响起,土兵们纷纷被密集的铅弹射中,强大的动能让铅弹继续在土兵的胸腔、腹部继续翻滚,直至膨胀变形,撕开了巨大的伤口,不少人的肠子都从伤口流了出来。冲击的势头再次被阻,未死的伤兵在族人的尸体间翻滚着,嘶声惨叫,鲜血染红了土壤。
没有被这第二次齐射击中的土兵看着眼前的惨状,丧失了勇气,有一两个人开始往回跑,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往回跑。他们可以接受面对面的厮杀和死亡,但是不到百步的距离,连敌人的面目都没看清,就承受了两次沉重的打击,只能挨打没法还手,让他们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烟雾慢慢被风吹散,黄猛甲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一地的尸体,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都忘记了弹压溃散的土兵。
上次双方交战,经过激烈的战斗,对方虽然取胜,但也是颇有伤亡,而且期间自己一度有机会攻破对方的阵列,这样的战斗尚在他的理解范围内。而这次战斗,对方的鸟铳可以短时间内连续开枪,而且威力如此巨大,仅仅两轮齐射,就夺走了他几十名部下的性命,自己连对方的毛都碰不到一根,这样的战斗方式和伤亡交换比,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他两眼无神的看向严先生,发现严先生同样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呆呆地问:“严先生,敌人鸟铳如此犀利,这还怎么打?”
严先生回过神,急忙回答:“峒主,这支私兵所用火器绝非官军的鸟铳,比鸟铳精良犀利数倍。现在敌人不过五六十支火器,就让我们无法前进,损失惨重,如果再多些火器,我们只能望风而逃了!”他稍稍停顿想了想,“眼下我们肯定打不过他们,趁未伤元气,收拢队伍,赶紧撤离这里,避其锋芒。”
黄猛甲不甘地问道:“我积蓄实力,忍辱负重这么些年,澄迈县就在眼前,难道就这么功亏一篑,就是因为这支莫名其妙的队伍?”
严先生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保存了实力,就有机会。再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暂避其锋芒,待其返回临高,我们再做打算。”
黄猛甲虽然不甘心,但是也不是头脑简单莽撞冲动之辈,采纳了严先生的意见,收拢溃兵,放弃攻打澄迈县,饶过城墙匆匆撤回斩脚峒。
城墙上的乡勇和巡检兵丁目瞪口呆看着围城多日的土兵灰头土脸的撤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前只听到西面传来爆竹一般的响声,没多时斩脚峒就撤军了,难道是来了援军?可是这方向又不对,卫所官军应该从县城东面,也就是府城的方向开过来才对。
看着斩脚峒比上一战逃得更快,夏天南哈哈大笑:“火器在手,天下我有。一群蛮子,还想螳臂当车!”
此战,护卫队无一人伤亡,对方却丢下了四十多具尸体仓皇逃离,可谓完胜。
整理好队伍,来到澄迈县城城墙下,夏天南对墙上战战兢兢的乡勇喊话:“我们是临高县的乡勇,奉知县吴明晋之令,前来解贵县之围,如今暴民已经被我们打跑,速速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修整。”
墙上的乡勇看着下面的“临高县乡勇”,队列整齐,长枪林立,几百人站在那里无一人喧哗,看着比官兵还精锐。再看看自己这些人,衣服破旧,手持木棍和短刀,一个个精神萎靡不振,同样是乡勇,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乡勇们没资格做主,能做主的老爷们都不敢上城墙,生怕刀枪无眼,伤了自己。
一个巡检的小头目回答道:“好汉稍等,我们去禀报上头。”说完赶紧去找县衙报信去了。
没过多久,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穿青袍官服的中年人来到城墙之上,这人脸尖眼个子中等,看着四十来岁。他冲城下说:“本人乃澄迈县令林三峰,尔等自称打跑了暴乱的黎人,何以为证?说是临高乡勇,可有凭证?”
这话听着不善,夏天南眯起了眼睛,看着这位林县令,冷冷回答:“我们确是临高县乡勇,受吴县令之令来夹击斩脚峒暴民,以解澄迈之围,有县衙出具文书为证。至于是不是我们打跑了暴民,可否让我们进城再详说。我们日夜兼程赶到澄迈,未进一粒米,未喝一口水,就与暴民大战一场,难道让我们这么站在城外,就是县太爷的待客之道?”
林县令摆摆手:“无需多言,把你们的文书交上来,待本县验明正身再论其他!”命令兵丁从城墙上放下一个吊篮,看样子不打算开城门,想要夏天南把文书吊上去。
林伟业大怒:“这个县令简直不说人话,不干人事,我们帮他打跑敌人,居然这么对待我们。干脆我们打进城去!”
夏天南摇摇头:“这澄迈县再不堪,也是县城,我们没有任何攻城器械,如果打起来,难免会有伤亡。我训练这些队员,不是耗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攻城上的。最重要的是,还没到与官府公开为敌的时机,现在不能和官府撕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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