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南想了想:“不管是高舜钦还是高宏图,人都可以交给锦衣卫,但是查抄宏图钱庄的产业,还是由地方官出面更合适,你就不适合再参与了——咱们的关系尽量不要让别人知道。 明天你做好准备,等我命令。”
周国新应下:“属下遵命。”
夏天南笑道:“钱庄那边虽然不让你插手,但是高府也是块肥肉。你们锦衣卫怎么办案,流程我虽然不清楚,但是这样的谋逆大案,阖府上下都会牵连,家产也会查抄充公,你们办案抓人的时候,不小心损坏几件古董、府中下人趁乱卷走些细软,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这些自然不会算到充公的家产清单里……”
周国新一听,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线,这是将军给自己指点财的明路啊!高舜钦这么拼命敛财,家中自然是肥的流油,随便拿点就是一笔横财。原本以为“屈从”了琼州营是倒了八辈子霉,现在看来,“钱途”一片光明,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
他心悦诚服地说:“属下代锦衣卫的兄弟们谢将军提点。这件案子,属下一定办的漂漂亮亮,请将军放心。”
周国新走后,夏天南拿着两本账本去见慕天颜。整治高舜钦虽然是为了给琼州营剪除一个潜在的官场对手,但同时也是为了迎合慕天颜,做这件事之前,当然要去巡抚大人面前卖个好,加深彼此的“革命情谊”。而且做掉一个巡按御史,在整个广东官场都不是件小事,必须有大佬出面站台。
来到巡抚衙门前,夏天南想起昨日的乌龙,不禁有些汗颜,也不知道今日会不会碰见那个称自己为“登徒子”的表小姐。
因为昨日巡抚大人亲自款待,巡抚衙门上下都知道这位新任琼州参将很受大人器重,所以他报上自己的名号后,很快就被放行,自有人领他前往后院。
书房内。
慕天颜拿起两本账本,感觉手中沉甸甸的,他有些迟疑:“本抚确实想把高舜钦挤出广东官场,但是,知文你的这些东西一拿出来就能置他于死地,这……”
被取了表字后,夏天南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听到自己的字,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问道:“怎么,抚台下不了手?”
慕天颜摇摇头:“倒不是下不下得了手的事。官场之上,虽然争斗的很厉害,但不是生死之仇的话,往往不会取政敌性命,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若一掌就把高舜钦拍死,连家眷都不放过,别人会说我没有容人之量,朝堂之上对我的风评只怕好不了……”
夏天南明白了,原来巡抚大人爱惜羽毛,想留个好名声。问题是,他不出面,自己一个武将推动这事,就算成功了也是破坏游戏规则啊,一个参将就轻而易举能弄死一个巡按御史,恐怕会成为所有文官的眼中钉,这可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夏天南想了想,换了个角度劝说:“抚台不妨换位思考下,如果你和高舜钦易地而处,你要命的把柄落在他手中,他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个……”慕天颜想了想,细思极恐,言官就是踩着其他官员的尸体往上爬的,以高舜钦的性子,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绝对会痛打落水狗,趁你病要你命。虽然自诩自己还算谨慎,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把柄给人抓住,但是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
见他神情有所变化,夏天南知道他动心了,趁热打铁:“抚台再想想:你刚上任就挖出了一个勾结流寇的谋逆大案,这不是奇功一件吗?事关大明江山社稷,这种大是大非面前,谁还会同情一个勾结流寇的言官?”
这么一说,慕天颜心里的坎就迈过去了,他笑着指了指夏天南:“知文你这张嘴真厉害,三言两语就说服我了,我实在想不出袖手旁观的理由。”
“哪里,这只是抚台宅心仁厚而已。”
“呵呵……高舜钦私下里敛财这么猖獗,本抚确实没想到,不过让本抚更为好奇的是:你苦心积虑把宏图钱庄也拉下水,除了嫁祸给高舜钦之外,是不是还存了私心?”慕天颜抚须笑问。
夏天南咪咪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抚台的法眼……说实话,的确有私心,我想吞下宏图钱庄,做一笔大买卖。”
慕天颜沉吟道:“哦?你的棉布和酒水生意都很红火,不会无缘无故盯上别的买卖……莫非你有新点子,想要做钱庄的生意?”
“不错,我的想法如果能实现,会比现在的钱庄赚的钱多上百倍、千倍。之所以要吞下钱庄,是看中了它的渠道和人手,免得我再白手起家。”
“百倍千倍?”慕天颜听得手抖了一抖,胡须都不小心拔掉了一根。宏图钱庄已经是广东境内最大规模的钱庄了,分号遍布广东州县,这种基础上的百倍千倍又是什么概念?
“当然,不管赚多少银子,这钱庄一定有抚台的一份干股,抚台请放心。”
慕天颜闻言又拔掉了一根胡须。都说财帛动人心,官至巡抚也不例外,只不过胃口更大了而已。既然做掉高舜钦有这么多好处,些许口碑名声又算个屁。
“你要本抚如何配合你,尽管说,巡抚衙门的人手任你调动。”
夏天南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与慕天颜商量细节。
等到两人商议得差不多后,夏天南正准备告辞出门,这时门被打开了,一名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舅舅,我想在你书房找几本书……”
夏天南闻言抬头一看,正好与女子四目相对,两人愣了片刻,异口同声说道:“是你?”
慕天颜奇道:“你们两人认识?”
女子冷哼了一声:“我可不认识这样的登徒子,看见人家的女眷缠着不放,开口闭口如夫人,一对鼠目还不老实到处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