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簇拥着朱慈来到金銮殿门口,此时负责守备的人员已经从大顺军士兵换回了大汉将军。
看着熟悉的环境,仿佛皇宫被流寇攻破、自己连夜仓皇出逃的一幕都只是做了场梦,朱慈忍不住晃了晃脑袋,希望把那些不愉快的回忆都甩出脑海。
在兴奋且激动的心情下,朱慈被方正化等宦官导引着坐上了那张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
方正化转身,面向群臣,清了清嗓子,右手在袖中紧紧抓住左手,以克制自己紧张的情绪为了给新皇赞礼,他昨晚在礼部官员的指导下练了两个多时辰。
“百官朝贺跪!”
悉悉索索的衣袂声此起彼伏,文武百官动作熟练地跪下。
方正化回头看了看朱慈,后者会意,按照事先排练好的说道:“履端之庆,与卿等同之……”
方正化紧接着唱礼:“山呼”
群臣拱手加额,齐声道:“万岁!”
万岁声喊出的同时,两侧的小太监奏响了鼓乐丝弦等乐器,悠扬的器乐声响起。
“山呼”
“万岁!”
“再山呼”
“万万岁!”
朝贺之礼结束,方正化继续唱礼:“俯伏,兴,平身!”
器乐声停止,百官陆续起身,按照官职高低找到自己的位置列队。
人群中的夏天南皱眉问道:“皇帝上朝每次都这么麻烦吗?”
一旁的温体仁低声回答:“依照《大明会典》,平日上朝无需如此,只是大朝会、大典等重要场合才要唱礼……”
这时,龙椅上的朱慈目光四处搜寻,锁定了温体仁后,朗声呼喊:“温爱卿……”
温体仁连忙出列,“臣在。”
“今日商议改元和登基大典诸般事宜,请温爱卿主持大局。”
“臣遵旨。”
温体仁朝左右文武百官看了几眼,说:“新朝第一件事,就是改元。诸位可有高见?”
改元就是定新皇帝的年号,代表着新朝的开始,象征意义很重要。
年近七十的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吴宗达颤颤巍巍站了出来,拱手加额,奏道:“臣认为,陛下以储君之身即位,此为正;以武力驱逐贼寇拨乱反正,此为武,两者合二为一,可改元正武。”
很多人一听,虽然正武这个年号失之平淡,但循规蹈矩,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纷纷点头:“甚好。”
朱慈咂摸了一番,觉得还不错,便询问:“众爱卿可还有更好的提议?如若没有,那就……”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臣觉得不好。”
众人纷纷看向站在武官队列最前方的夏天南,屏声静气看他有何高见。
夏天南环顾众人,不紧不慢地说:“前有太祖洪武,后有武宗正德,这个年号有拾前人牙慧之嫌,所以,臣觉得不好。”
朱慈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悦的神情,诚恳地问:“那么夏爱卿认为该怎么改?”
夏天南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回答:“大家都希望大明永远昌盛,历经弥久而不倒吧?不如叫永历如何?”
“永历?”朱慈想了想,感觉没有正武大气,有心驳回,可是不敢得罪夏天南,踌躇一番后,无奈地点点头,“本宫……朕也觉得不错,众爱卿可有看法?”
百官互相看了看,没人吭声。他们大多是同样的看法:年号这玩意,说不重要也重要,说重要也不重要,没必要为了这个得罪手握重兵的平南侯。正武也好,永历也罢,随皇帝定夺就是,反正都是他自个用。
见没人反对,朱慈只好说:“既然如此,那就改元永历吧。”
夏天南微微一笑。永历是南明最后一个皇帝的年号,原主人是桂王朱由榔,这位末代皇帝被一路追逐,逃到了缅甸,最后还是被吴三桂用弓弦勒死在云南。之所以给朱慈起这个年号,是因为夏天南希望他和桂王一样,成为大明朱氏最后一任帝王,免得碍自己的手脚。当然,这其中的恶趣味,只有自己和林伟业能懂,不足为外人道也。
接下来是商议登基大典的时间、流程,夏天南对这个没有兴趣,任由朱慈和礼部的人去折腾。
等到人事任免的重头戏时,夏天南打起了精神,终于到了有意思的话题了。
朱慈刚刚上位,还没来得及培养自己的势力,所以在和温体仁等人事先商议后,决定稳妥处置动乱后的官场体系,重要职位暂时不变,只在五品以下官员中进行微调。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且龙椅都还没坐热,自然没有太多的霸气侧漏。朱慈谨慎地说:“诸位爱卿大多是先帝提拔上来的,朕相信父皇的眼光,再者,各位离开职司岗位也是因为贼寇作祟,并非主动请辞。所以,没有特别安排的话,各人官复原职……”
百官均庆幸不已,能够在动乱之后官复原职,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幸好因为刘宗敏等人对文官的漠视和折腾,自己没有过早倒向大顺政权,身上没有污点,才有了回归朝堂的机会。
夏天南再次站了出来,一字一句地说:“其余人听由陛下安排,可是有个人,臣不同意!”
“臣不同意”这四个字一冒出来,百官的脸都煞白了,且不说针对谁,这是臣子对皇帝该有的口吻吗?一时冲动要枪决兵部尚书也就算了,在朝堂之上正面怼皇帝,平南侯到底想干嘛?
朱慈毕竟是个少年,即使有些心机,但是城府还没有深到能够唾面自干的地步。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问:“夏爱卿不同意谁官复原职?”
“兵部尚书杨嗣昌!”夏天南毫不犹豫地回答,“此人误导先帝,先是意图屠戮功臣,置先帝于不义之地;然后花费大量粮饷,部下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剿寇方略,结果却是让李自成一路打到了京城,害死了先帝。这种自以为是、纸上谈兵的废物,如果再留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对朝廷有百害而无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