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徐弘基也不得不劝着沈鲤:“阁老,你就让他们见一见殿下吧,不然他们不会心安的!”
“见什么见!”
“殿下若有危,陛下肯定比尔等先知道,用得着尔等来操心?”
沈鲤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后,就说了起来,随后又道:“你们不要忘了,本朝还有陛下呢!”
徐弘基笑道:“也是!”
接着,徐弘基也劝着这些人:“诸位都请回吧,在东宫这里闹不像回事,有失大臣体!”
但艾待问、饶位等一些官员不想就这么离开。
沈鲤这时见此则冷声问道:“怎么,诸公是真的不怕乔给谏的事再次发生吗?”
“怎么办?”
“这姓沈的太强势,我们没法通过这种方式知道东宫近况?”
饶位不由得在这时低声问起艾待问来。
艾待问则冷声道:“先回去,回去同他们商议商议,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知道太子有没有用上乌香。”
“好!”
接着,其他不想就这么离开的官僚也在絮絮叨叨一阵后也开始陆陆续续地还是离开了太子这里。
而在这些人走后,沈鲤则沉着脸对朱国祯说道:“有些人还是不死心啊!”
“那是,好逸恶劳乃人之本欲,如果最有权力的人好逸恶劳,他们自然也能跟着好逸恶劳。”
朱国祯回道。
沈鲤明白朱国祯这话里是什么意思,也就点头道:“得将这事告诉给陛下和殿下知道,让他们有所堤防。”
“这是自然。”
“不过想必陛下也快知道了。”
朱国祯回道。
……
啪!
半个多月后。
朱翊钧将来自南都密报拍在了桌上,半晌过后才道:“非得让一个痴傻之人甚至可能大小便失禁乃至神志不清的人将来登大位才如他们一些人的意是吧?”
虽然朱翊钧没有指谁,但在一旁的王锡爵等明白皇帝说的是哪些人。
“陛下息怒!”
“其实,这也是他们异想天开,以国朝如今的情况,即便将来的君主合了他们的意,也会因为不合军户们的意而出现动**的。”
王锡爵这时劝起朱翊钧来。
朱翊钧道:“朕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朕只是不希望朕的儿孙真因为他们的蛊惑平白在将来也落了水,乃至突然崩于宫中,最后竟只能让太医院的太医承担此责。”
王锡爵拱手称是。
“锦衣卫要去查这件事,查查在南都这样闹的官员背后到底有什么目的,到底是不是想借机在朕的太子身上用些什么手段,比如给他吃乌香什么的。”
朱翊钧说着就面色冷峻道:“他们要是真敢如此,朕只能不把当他本族赤子看,只能视其为邪祟,令其身死族灭!”
张敬修拱手称是。
“总之,做什么事都要有底线,没有底线的人,就不能怪别人没有底线。”
王锡爵还欲再劝,朱翊钧则在这时开口说了一句。
王锡爵便没再说什么。
……
“我们就不想身为儒生文士,也要辛辛苦苦出海立功才能显贵才能做人上之人,怎么了?”
“我们就不想开民智,只想用四书程朱之学最多加些法家之术就能治天下怎么了?”
“我们就不想四海之财皆集于中土,而让中土之民皆富而不知饥馑怎么了?”
南都。
一游舫内,艾待问趁着周边没人就对自己的同道知己饶位抱怨起来,而大吐心声。
“还能怎么,你若不这样,就会让你身死人灭!”
饶位笑着说道。
“我知道!”
艾待问这时则回了一句,然后就哭道:
“但是你不觉得,现在做官很辛苦吗?!”
“各种考成不说,见了刁民闹事,得苦口婆心解释,不能像以前一样直接教训一番,或者当贼杀之了事!”
“见了士兵闹事更是不能严管!人家比你我还受国优待!”
“关键是当爹当丈夫也比以前辛苦,儿女不能严管,妻妾也不能严管,只能在几个买的番奴面前才有老爷的感觉。”
“什么新礼,纯粹就是让做官的不是真正的做官,而是做了天下的奴仆!让当爹的不是当爹,而是当儿女的奴仆!把尊卑秩序都颠倒了!”
“是啊!”
“尤其是现在朝廷还要求天下官员必须有海外任督抚的经历才能成为公卿。”
“这算什么道理啊?!”
“这不是逼着让我们这些文曲星冒着葬身鱼腹的危险出海吗?!”
饶位也跟着愤愤不平地说了起来。
艾待问则在这时又饮了一杯酒,而落泪叹道:
“我真是怀念万历以前啊,尤记得隆庙之时,那时严党已去,仁君在位,张太岳未显,正是徐高争权之时,我也于那时刚中生员不久。”
“而那时,当个生员可比现在当这劳什子副都御史还有体面呢!”
“基本上,我去哪里游历访友探亲都不用担心没人服侍的,遇到好看点的民妇逮来逞欢就是,没盘缠拿张官票占桥收捐就是,去哪里都是有人鸡鸭鱼肉的供着,哪里像现在,小民见了我们这些应当像父母一样对待的官,跪都不用跪了!自然,小民也就没有什么感恩戴德之心,就只知拥护天子!”
“可惜我中第较晚,未能在那样的好时代体验文为贵的日子。”
“我只记得,当时一位族叔乡试中第后,就有当时的老父母送银子,接着就有人主动投献为奴为婢,皆以侍奉本乡文曲星大老爷为荣,更有富商献女为妾,而我那族叔,没一年就妻妾成群,良田数顷。”
“不像现在,别说乡试中第,就是已行取为御史,也没人投献,更没人主动献女,饶是现在我看上的那女尼,也宁肯跟南京孝陵卫的那军户勾勾搭搭,也不肯理睬我!”
饶位也因酒意渐浓,而说出心声来,且说着就不觉潸然泪下,道:“只恨再也回不去了!呜呜!”
“是啊,再也回不去了。”
艾待问回了一句,然后就愤然把手里的酒杯往地上一砸:“什么狗屁新礼!”
砰!
接着,艾待问就偏偏倒到地走到书案边,持笔写起诗来。
而艾待问在写好后,饶位就也过来点评了一番,然后道:“还是烧了吧,不可示人!”
艾待问点了点头。
于是,艾待问便亲自将自己的诗作递到烛火边烧了起来。
没多久,两人就登了岸。
只是两人一登岸,一老渔夫就拿着斗笠、提着篓鱼过来,跪在了两人面前:“给两位老爷磕头!两位老爷万福,不知两位老爷要买些时新的鱼吗?”
两人的家奴正要驱赶,艾待问这时听后却不由得对饶位道:“好久都没听寻常庶民喊我们老爷了!”
“是啊!”
“不禁让人惶然啊!”
这饶位也跟着说了一句,且问着这老渔夫:“老人家为何如此喊?”
老渔夫这时跪在地上笑答道:“我刚才在船上看见两位老爷在写字,而又打的是提督衙门的灯笼,也就猜到两位老爷肯定是衙门里的文官,是天下的文曲星,虽然现在这世道变了,很多人不怎么在乎什么文曲星,但我这老头子还是敬重文曲星的,毕竟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这天下得敬着文曲星才能好!”
艾待问听后如饮甘露,当即吩咐道:“赏!赏其五十两银元劵!顺便把他这鱼都买了!”
说着,艾待问就与饶位一起走了。
“谢老爷赏!”
“谢老爷赏!”
这里,老渔夫不由得喊了几声,而在这些人走远后才收敛住了笑意,去了旁边的菜园子,对正在菜园子里挖地的年轻青壮吩咐说:
“跟紧他们,这两人听我喊他们老爷不但不用新礼纠正,还很受用,还重赏,明显是觉悟不够高,怀念旧时代,有可能是奸臣贼子,乃至可能是要谋害陛下和东宫的奸臣贼子!”
“是!”
这年轻青壮答应了一声,就扛起锄头,跟了过去。
而老渔夫则把回了自己的渔船,没多久,就穿着一身锦衣卫的官服出了渔船,骑马去了别的地方。
此时。
艾待问这边则还在车上对饶位说着别的话,且道:“听说,京师有人与二皇子接触上了?”
饶位点了点头,道:“只可惜不是嫡出的三皇子!”
“总比没接触上要好。”
“那用上乌香了吗?”
艾待问说后就问道。
饶位道:“现在还不知道二皇子愿不愿意争位呢,用什么乌香,现在就让二皇子只沉迷于此香,与可能要他夺嫡的事没有帮助。”
艾待问点了点头,然后就看了车窗外一眼。
这时,车窗外,一青壮正扛着锄头往走边走了来。
艾待问眉头一拧,就对自己家奴吩咐道:
“找个理由,去跟那个农户说说话,试试的口音,如果不是本地的,也不要声张,只管来告诉我就是!”
“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我怀疑那老渔夫有问题!”
“我现在想想,虽然他表现的很敬重我们这些人,但说话眼神没有那么畏惧和恭顺,尤其是见到我的家奴居然不怕!”
“我可是知道穆庙时的那些顺民是什么样子的,那是连我家奴都怕的!”
“而且,之前还在菜园子里挖地的那个青壮农户现在却一直跟着我们,总让人觉得可能是锦衣卫的探子。”
饶位点了点头,且不得不感叹说:
“这都是什么世道!看见个农户跟着都不得不小心翼翼,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直接赶走,不让他走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