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有的有的。”

　　“这好事还会有的，老大哥放心生就是。”

　　朱至澍一边在心中默默的记下农夫说的多生子嗣的奖励细则，一边随口说道。

　　“哦？贵人知道还会有？”

　　“莫不是贵人......？”

　　“也对，贵人乃是贵人嘛，而且是京城来的，知道也正常。”

　　“那俺就放心了；”

　　“这下，真可以多子多福了，哈哈哈......”

　　听到朱至澍这番胸有成竹、好像知道什么内幕一般的话，农夫眼中一亮。

　　心中已经想到自己子女成群、田地连陌的场景了；

　　眼中的那份希冀、以及对未来美好生活的信心，更加厚重了几分。

　　“哈哈哈，大哥说的是；”

　　“本公子京城来的嘛，是知道的多些。”

　　被农夫这么一问，朱至澍本来还一慌；

　　以为自己的微服私访大计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还想着该怎么解释的。

　　却没想到农夫自己找了个理由说服了自己。

　　“那大哥，今年你们这收成怎么样？”

　　旁敲侧击完田地数量、家中人口等问题之后；

　　朱至澍问起了粮食产量，这个自己非常关心的问题。

　　光有地可没用、还得有产量才行；

　　光是土，可不能吃。

　　“还不错；”

　　“前两个月那茬，收了差不多六千斤麦子。”

　　“俺们一家八口人，就留了四千斤自己吃，卖了一千多斤换钱。”

　　“虽说不多，但养活一家老小是够了。”

　　“这地也是去年刚分到手上，还没养熟；”

　　“等到明年，产量或许就能高一些了，也就能多卖些麦子、换多些钱改善改善生活。”

　　“不知道贵人明年打算什么价收麦子啊？”

　　“还请贵人出价高些；”

　　“咱们这些个种地的、苦啊。”

　　“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就只能指着种地吃饭、养活一家老小了。”

　　说到这里，农夫拱手弯腰、对朱至澍行礼祈求道。

　　就差直接给朱至澍等人跪下了。

　　正如农夫所说：

　　他们这些人，除了种地、没别的本事和活路。

　　可不就指望着天下安定、风调雨顺，粮食高产、粮价高企吗？

　　“老大哥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放心吧；”

　　“明年的粮价，绝对比今年高。”

　　“老大哥明年，家里铁定比今年过的好。”

　　朱至澍顾不上农夫手上的汗渍和尘土，急忙将他扶起。

　　同时，心中也在盘算着农夫说的产量。

　　二十六亩地、产了六千斤麦子；

　　那就是每亩产二百三十斤左右。

　　这个产量其实有些偏低了；

　　一般亩产三百到四百斤才正常。

　　但农夫也说了：

　　这些地都是刚分到手上的生地、还没有养熟，所以产量不高；

　　等明年养熟了，产量就会高起来了。

　　这样一说就合理了。

　　因为种地这事呢，不只是有块地就可以。

　　从耕田到下种、从出苗到除草、从灌溉到施肥......

　　这每一步，都会影响粮食的产量。

　　而农夫说这些地是分的；

　　那就说明原先他家是没地、或者是少地的。

　　这些地，都是官府从收为国有的土地中、分给他们种的。

　　那这些地以前是什么情况谁说得准？

　　而且，山东真正没有大规模的战事，也不过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而已；

　　刚刚承平；

　　那百姓们人心惶惶、无心耕种、照料不周。

　　如此；

　　产量低也就是很正常的情况了。

　　好在这些；

　　都会因为时间的过去、生活环境一步步变好而好起来。

　　或许正如农夫所说，明年产量就高起来了。

　　“只是有一事本公子不明白；”

　　“老大哥明明产了六千斤麦子，怎么就留了四千斤吃、才卖出去一千多斤呢？”

　　“您一家八口，四个成丁四个幼口，一年能吃的掉四千斤吗？”

　　“还有啊；”

　　“留了四千斤，那不还有两千斤吗？”

　　“怎么才卖出去一千多斤啊？”

　　心中默默的算完账后，朱至澍对农夫说的这些数值有些疑问，不禁问道。

　　“哈哈哈，贵人一看就是没过过苦日子；”

　　“哪里知道咱平头百姓的苦啊？”

　　“俺家四口成丁四口幼口，算上种种菜什么的，按理来说一天八斤粮足够了；”

　　“那算下来，一年留下三千两百斤斤粮就稳够了。”

　　“但过日子，哪能有紧着底线过的道理？”

　　“这如果就留了三千斤粮，那万一有个啥大灾大难的咋办呢？”

　　“就算没大灾大难，万一官府要加派了又咋办呢？”

　　“咱家留四千斤，已经是留的少的了；”

　　“庄子里，可有不少是交完税之后就全留着，一点都没往外卖的呢。”

　　农夫笑着向朱至澍解释为什么产粮六千、却要留四千的道理。

　　只是那笑容中、满含着苦涩。

　　他又何尝不想留够基本口粮之后就全卖了换成钱、改善家里生活条件呢？

　　可实际情况不允许啊！

　　以往没有远见、敢这么做的；

　　现在连香火都断了。

　　生活不易，就只能在储备上多下些功夫；

　　以增强抗击那太多的不确定性的能力了。

　　而朱至澍也被农夫的这番话说愣了。

　　倒不是农夫说的话很难理解。

　　农夫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个道理都通俗易懂、都很好理解。

　　但正是因为这个好理解，让朱至澍为之一愣。

　　农夫的做法有道理吗？

　　极为有道理！

　　且是这个时代极为聪明、极为远见的生存哲学。

　　会有灾害吗？

　　可能会！

　　官府会加派吗？

　　可能会！

　　那百姓要多留些粮食以应对不测吗？

　　必须要！

　　这么一说，那还是自己没做好啊！

　　使得百姓们对未来没有安全感；

　　才不得不自己尽力的做好万全的准备。

　　如此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自然灾害自己也无法控制；

　　但官府加派这点，自己却要牢牢的遏制死了！

　　永不加派！

　　只有这样；

　　百姓们才能有安全感、才能昂首阔步的迎接未来的生活！

　　“至于贵人所问的：为什么剩两千斤只卖出去一千多斤？”

　　“那有一部分不是交税去了吗？”

　　“如今已经很好了；”

　　“据说是因为咱们这片战乱才平定两年，所以圣上额外开恩；”

　　“除了废除此前的一应加派和丁口税之外，还将田税定为二十税一。”

　　“这不，俺家今年就只交了三百斤的粮税；”

　　“足足卖了一千七百斤粮、换了将近十贯钱呢！”

　　“还得是圣上对咱们好啊；”

　　“当今圣上，可当真是个仁慈爱民的好皇帝呢。”

　　“老天爷可千万得保佑圣上长命百岁啊......”

　　“额不对，保佑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才是。”

　　“永远做咱们老百姓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