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悦不会知道,他自领汉王的缴文传出去,对于献帝刘协究竟有多么大的刺激.
刘协年岁见长,性格也变得越加隐忍,哪怕是如今掌握了长安,但是却一方面表现的霸道,另一方面有谦卑有礼,很少溅到献帝失态,哪怕是徐荣始终不曾攻入弘农郡,献帝也未曾发一次火,但是当刘悦自领汉王的消息传到了刘协耳中,刘协却当时就将一张龙案砸的稀碎.
缴文摆在刘协面前,盛怒之下刘协也没有撕毁缴文,至于为什么或许只有刘协知道.
“去请太尉李儒过来.”再大的怒火,等压下去之后,刘协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如何应对,而不是没完没了的发脾气,更不是跳起来指责刘悦.
如今刘悦自领汉王,那就是一人之下,其势力更甚,由不得刘协恼火.
也没过多久,新任太尉李儒施施然走了进来,只是身形有些老态,却没有了往日的云淡风轻.
说起李儒来,当初董卓一死,余者大部分自立,一部分更是投靠了刘悦,但是最为董卓最信任的李儒,却直接投奔了献帝刘协,却是谁也说不清楚的事情,不过据小道消息说,是董卓生前就说好了,他死后让李儒渠辅佐献帝刘协.
不管真假,李儒再王允死后,就成了给事郎,为博士,就给献帝刘协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以袁绍换长安,便有了刘协据长安的情况,李儒也从幕后走到了前台.
刘协一掌握大权,便是先给李儒提拔为侍中,没多久就升为太尉,可见献帝对李儒的看重.
李儒有大才,而且心狠手辣,看事情更加长远,不过再朝中鲜少说话,非大事不开口,如今刘悦领汉王,却不知道李儒又会有什么主意?
“太尉,你看看刘悦的缴文,眼中合曾有我这天子-”刘协愤愤的奖缴文丢给了李儒.
李儒没说话,只是拿起缴文仔细的看了一遍,随即吐了口气,却反过来问献帝:“陛下怎么打算的?承不承认刘悦这个汉王?承认当如何?不承认又当如何?”
“该死的刘悦,他眼中根本就没有皇室正统,领汉王就是一个笑话-”刘协一脸的阴沉,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的,但是话锋忽然一转:“唉,就算是我不承认,以现在刘悦的威势,其实有多少区别-”
“刘悦手段了得,麾下有典韦、张辽、徐晃等大将,又有陈宫、程昱、田丰等大才,以工坊红利许之,远不是朝廷能比的,人心思归,如兖州更是如铁板一块-”李儒叹了口气,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些念头:“如今刘悦麾下五州之地,拥兵六十万,如今又狭大势而来,开疆扩土之功-”
说起这些,刘协都是一阵黯然,跟着叹了口气:“如果论及打仗或者经营,天下间无人能敌,如今这般威势奈何?”
“威势再大,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虽然麾下多有人拥蹙,但是刘悦也并非没有弱点,麾下很多降将可未必一条心,只是惧于刘悦的武力-”说到这,忽然顿了顿,声音淡淡的道:“我有一计可令张济投奔陛下,又可拿下雒阳,逼迫兖州-”
啊了一声,刘协眼睛登时睁大了,使劲的咽了口吐沫:“太尉请说?”
“张济至孝,不瞒陛下说,我已经将张济的老母亲接到了长安,即日就可送到弘农郡,臣请陛下亲自接待一下张济的老母亲,这老太素知正统,只要陛下略略说起,老太必然会逼迫张济,到时候陛下许以厚利,不怕张济不投降-”李儒声音虽然平淡,却透着一股子冷酷的味道:“张济投降,陛下就可以还都雒阳,如今的河南尹贾逵,绝没胆子硬抗陛下,只需要陛下亲征,贾逵必然退避三舍,雒阳可回.”
听了李儒的话,刘协眼前豁然开朗,不由得亮了起来,胸中的郁气也都消散了.
“太尉果然最知我心意.”刘协哈哈大笑,站起来朝着李儒竟然一躬身,吓得李儒赶忙还礼.
李儒太了解张济了,如果是李傕他绝不敢这么做,但是张济却不同,已经失去了老父亲的张济,对老母亲却是很敬重,如果那老太相逼,张济又奈何.
只是淡淡一笑,李儒便不再多言,朝着刘协躬了躬身,也不等刘协挽留,便迳自退了出去.
看着退走的李儒,刘协摇了摇头,他知道李儒虽然帮他,但是却没有真心顺从他,哪怕是刘协让他位列三公,李儒依旧整天冷着脸.
轻吁了口气,刘协眯着眼睛,脑海中开始琢磨每一个细节,他是许胜不许败,那么第一步就是找张济的母亲.
李儒已经将张济母亲所住的地方告诉了刘协,也只是在长安一处小院子里,只有一个官家和两个丫鬟伺候着,并没有任何看管,甚至李儒都没有让军兵盯着.
张济的母亲怕是待不了几天就会去弘农郡,刘协当然不会错失市级,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干脆今晚就去探望张济的老母亲,心中念头转动,便让太监余淼准备了一匹绸缎,还有一些宫中特有糕点,便只带着几十名护卫除了宫。
西六胡同很清雅的一个地方,大都是一些文人墨客住在这里,形成了聚集,甚至人们还给西六胡同去了一个别名,叫做墨香街。
至于为什么叫西六胡同而不叫墨香街,其实很简单,这是因为这是中央大街西边的第六个胡同,所以叫西六胡同,也有叫西柳胡同的,因为这条胡同中央有一条小河,岸边种着垂柳,两岸才是人家,景美如画。
只是如今已经入了冬,前两天一场小雪让西六胡同更显得清寒,往日的美景不复眼底,只余下破败。
张济的母亲是祖历县第一大户徐家的大小姐,自幼读了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然不算是才女,但是却很有教养,哪怕是后来生活清苦,但是身上的贵气却从来没有消磨。
前些天张济的同僚李儒派人将自己接到了长安,老太太就觉得事情不太妙,虽然李儒说过,老太太愿意的话,随时可以离开,张济就在弘农郡,甚至李儒都给他备好了马车,但是老太太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走的。
院子是李儒的外院,并不大,不过来奥太太很喜欢这种清雅,坐在寒窗前,屋内有暖炉如春天,泡一杯茶,拿一卷书稿读上一下午,却是说不出的悠哉,只是这种外表下,老太太的内心却总是有些惶恐的。
虽然为老妇人,但是老太太不是不懂得天下大势,长安如今是天子之地,李儒是天子的重臣,而他的儿子张济则是东边驸马爷的手下大将,两边不说敌对的,但是也差不多,李儒将他请来,本就是不安好心的。
正想着,忽然管家急慌慌的走了进来,一脸的紧张:“老夫人,门外天子求见——”
啊了一声,老太太脸色当即大变,愣了愣神,却是又是一声长叹,知道该来的总归要来,咬了咬牙,这才吐了口气,站起来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衫,巍巍颤颤的朝门口走去。
刘协站在门外,只是静静地等着,这可是在考较老太太的秉性,刘协才好对症下药。
一般人听到天子,怕是吓得早就飞奔出来,只是刘协还是略等了一下,随着大门打开,一个青衫老妇人站到了门口,缓缓跪倒,口中沉声道:“祖历张徐氏叩见天子。”
声音清晰,略有些紧张,但是却有礼有节,刘协知道这老太太不简单。
“老太不需如此,我大汉没有让长者跪拜的道理,快快请起——”刘协一脸的和煦,上前亲手将老太扶了起来。
“您是镇东将军张济的老母亲吧?”刘协扶着老太太朝着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声问着,听上去更像是在拉家常。
“草民是,张济正是不孝子——”老太太腰有些弯下了,却不敢多说。
这说着话,便已经到了屋里,刘协眼神一转,在桌上的书稿上一打眼,看来这个张徐氏是个读书人,看模样应该明理,那就好说了,刘协心中有了谱,扶着老太太坐下,自己才在一旁的大椅上坐了下来。
“对长者协不敢想瞒,如今我年幼,尚且不能掌握国事,天下纷乱,各路诸侯都有自立之心,想必老太也有所耳闻,可惜我志比天高,想要收拾河山,却总是不能如愿,我毕竟还年幼,很多人并不将我放到眼中——”刘协没什么好隐瞒的,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愧对列祖列宗,有心挽救社稷,却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老太太心中苦涩,但是脸上却不敢流露,只是试探的问了一声:“我儿可是让天子为难了?”
刘协吐了口气,忽然站起来朝着老太太深深地一躬身,口中沉声道:“不敢欺瞒长者,此事不能怪张将军,朝廷无粮五饷,张将军总有千般本事,但是手下将是也要吃饭,逼得张将军从贼,如今长安平复,略有盈余,协请长者往说张将军,一切凭张将军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