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是城中大户,进了院门之后,迎面三十多米就是正堂,后面还有三进院子,分别住着仆从,主家和女眷。
卢青带着少年,跟在福伯身后,进了院子,卢青首先把“青龙”安排在了左边的一棵木桩子旁边,接着跟随福伯向正堂走了过去。
一路上,少年紧紧抓着卢青的胳膊,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两旁站立的执兵军士,两腿不停打着颤。
李肃三年前在左骁卫上将军任上致仕,闲居永兴,因此,身边不曾带有亲兵,这些军士,明显是赵思绾带过来的。
“老爷,青哥儿带回来了。”
进了大堂,福伯恭敬的向主位上的老翁施了一礼。
李肃今年五十九岁,放在现在社会,这样的年岁严格意义上还不算老年人,可在五代时期,就已经是高龄了。
卢青跟在福伯身后,双膝跪地,“见过老爷。”
卢青身后的少年,有样学样,跟着他一起向李肃请安。
李肃点了点头,抬手示意卢青起来说话,继而看向那陌生少年。
这个时侯,阎十将等五人也走进大堂,看向和李肃平坐在一起的武将,顿时肃然施礼,“太尉大人。”
直到这时,卢青方才认真的看了一眼传说中的吃人狂魔赵思绾。
赵思绾年约四十,面相粗豪,明盔亮甲,端坐在李肃身旁,淡淡的开口道,“你们几个过来有事?”
“启禀太尉大人,属下等几人刚才……”
接着,阎十将详细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属下等得知太尉大人正在李府,特来请示。”
阎十将说完,少年更是如受惊的兔子般,无助的躲到了卢青的身后。
赵思绾挥了挥手道,“行了,些须小事,某自会安排,尔等退下!”
“是!”
待阎十将等人离开后,李肃这才前倾了身子扭头说道,“太尉,刚才老夫所提之事,如果太尉同意的话,不妨就让青哥儿出城代劳如何?”
赵思绾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就依恩公所言。唉!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
“既然如此,咱们这永兴城之围相信很快就可以解了,太尉不如施恩放了那小娃儿如何?”
李肃说完之后,赵思绾不由自主的舔了下嘴唇,继而大度的摆了摆手道,“既然恩口开口了,某自当从命就是。”
躲在卢青身后的少年,听到这里,总算是放松了下来,身子一软,当即坐到了地上。
卢青蹲下身子,安慰的抚了抚少年的后背,接着向看向主位上的李肃。
刚才听了几句,家主分明是有事要吩咐他去做,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大事定了下来,赵思绾从座椅上起身,“恩公,稍后我就找书记官草拟一份降表,并且派兵护着你的人一起出城一趟。
只要朝廷答应受降,届时某自当再次登门致谢。”
“岂敢岂敢,太尉此言真是折煞老夫了。”
李肃嘴上说着客气话,可卢青却注意到,李肃的表情却分明透着嫌恶,恨不得马上送走这尊瘟神似的。
待福伯送走赵思绾后,李肃这才冷哼一声骂道,“该死的畜牲,早晚不得好死!”
“老爷——”一旁的福伯刚想出言安慰两句,就被李肃挥手制止了。
“阿福,带青哥儿到后面好好洗漱一番,之后带来见我。”说完,李肃落寞的背手离开了大堂。
福伯摇了摇头,招呼着卢青向后院走去。
少年跟屁虫一样的跟着卢青,一路上好奇的四处打量着。
卢青的房间里早已备下热水桶,而且简陋的床铺上还堆放着一套新衣服。
福伯交代了两句就出去了,卢青则带着少年一起跳进了大木桶里。
趁着少年给卢青搓背的当儿,卢青这才从少年的嘴里了解了他的大概情况。
李锦一家世代居住在永兴城。
自从赵思绾叛军入城之后,一家四口人全部被当成了叛军的军粮,如果不是遇到了卢青,恐怕这家伙也免不了受死的份儿。
“锦哥儿,之前我听那几个当兵的说,你已经两天粒米未进了,怎么还能逃出来呢?”卢青好奇的随口问道。
李锦撅起嘴,满脸不服气的说道,“要不是我饿的太狠了,那几个家伙想追上我?门儿都没有!
不瞒青哥儿,之前我在陈员外家也养过马,我和那些马比试过,跑起来可一点也不比那些马慢。
可惜的是,那些乱军进城之后,陈员外一家也被杀了,那些马更是被乱军给抢走了!”
情绪越来越低落的李锦,紧接着趴在卢青的肩旁央求道,“青哥,以后让我跟着你行吗?我可以给你牵马,喂马,干什么都行!”
毕竟是年纪相仿,很快熟悉了之后,李锦对卢青的称呼也变得平易的多了,也不再自称“小的”了。
卢青闻言却暗自苦笑。
他本身在李家就是个马僮,哪有什么资格再收李锦当马僮呢?
不过,李锦这家伙的腿脚倒是不凡,放在现代社会,简直就是长跑健将啊!
卢青不置可否,李锦只好不声不响的替卢青搓好了澡,并且帮他穿上了新衣服。
李锦则在草草洗了一下,再次套上了他的那套破布条似的衣服,跟着卢青离开了房间。
房门外,福伯已经等在那里,看到卢青出来,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露出慈祥的笑容,拉起卢青向第二进院子李肃的房间走了过去。
只不过,当三人来到房间外时,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因为,此刻房间里刚好传出一道东西破碎的声音,应该是茶具被砸碎了。
“老夫数十年的声誉,莫非就要毁在那畜牲的身上?!哼!”
“唉!老爷,何必跟那种人生气呢?”
卢青听得出来,这是李肃夫人张氏的声音。
这一年来,李府之中,对卢青最好的,也许就是张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