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禁军将领无辜枉死,又是在京城光天化日之下,这事当然不小。
听酒楼伙计说,在场之人个个身份不凡,开封府尹岂敢怠慢,连忙一边带人向酒楼这边赶来,一边上表送往宫中。
禁军殿前司几个头脑,再加上晋王爷,还有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全部成为在场嫌疑人,一个小小的开封府尹,哪一个是他敢审的?
此时的开封府,严格说来,还没有真正任命正式的开封府尹,是由比部郎中王朴,代为署理开封府事。
因此,当王朴来到酒楼雅间之时,见到房间内众人,当即恭身施礼。
“下官开封府知事王朴,见过各位将军。”
当然,他也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卢青。
不过,在这种场合,王朴聪明的没有和卢青拉关系,只是点了点头便一略而过。
毕竟,这里的所有人,现在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嫌疑人。
如果此时和卢青一介布衣拉关系,反而会对卢青不利。
靠在柴宗宜身边的符六小姐,此刻已经由酒楼伙计打好水洗干净了面部血迹,却仍然靠在柴宗宜身边,浑身不时的颤了颤。
不管怎么说,符六小姐身份特殊,待会官家也可能会到这里来,要是让官家看到符六小姐一脸血迹的样子,谁也别想好过!
晴儿同样一副受惊的样子,坐在卢青的身边。
卢青时不时的拍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慰。
“晋王,张点检,赵指挥,下官已经派人去了宫中,相信官家很快就会到来。
依下官之见,还是等官家到了之后,再行判案,如何?”
王朴身为比部郎中,相当于三省长官下面的二把手,按说官职也不低了,又署理开封府事这一实职,其职位甚至要比刘庆义刘廷让等人还要高上一等。
奈何,这个年代,文武不和已是常态,官家又特别优待武将,因此,文官在武将面前基本上没什么存在感的。
也正是这个原因,王朴才自降身价,以下官自称。
大约戌时左右,柴荣赶到二楼雅间门时,第一眼却看到背对着门口的柴宗宜,左边搂着符六,右边搂着范晴儿,本来沉着的一张脸,顿时缓和了一些。
不过,他生气的不是韩重赟的死因,而是事情发生之后的处理过程!
张永德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也不报什么希望。
相比之下,赵匡胤的态度和处理方式,却让柴荣非常满意,但同时又产生了一些担忧。
牵涉在这件案子的众人之中,赵匡胤职位并不是最高,但却能压得住场面,这说明赵匡胤的确能力不凡。
然而,反过来说,一个职位并不是最高的赵匡胤,说出来的话,竟然连张永德都没有反驳意见,更遑论李继勋和刘庆义等人呢?
这说明赵匡胤的影响力有些过了头!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帝王,有哪个不担心手掌重兵的将领呢?
近几十年来,哪一朝的帝王不是手握重兵的一方霸主?
因此,手下的将领既要大胆起用,又要有所防备。
要不然,柴荣也不会把他那们姑表兄弟,原来的侍卫司都指挥使李重进,派到宋州去坐镇归德节度使之位了!
同样的,为了制约禁军中某些过于庞大的势力,柴荣又把他的儿子柴宗宜安排到了殿前司都虞侯的位置上。
不仅如此,为了有效提升柴宗宜的影响力,破例给了他一个晋王的爵位。
可即便如此,让柴荣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次的韩重赟之死一事上,柴宗宜这个无论在爵位还是在职位上都比赵匡胤高的晋王,不但影响力不如赵匡胤,而且竟然连柴宗宜本人的自由也被限制了!
这才是柴荣最为在意的!
韩重赟之死的确不是小事。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自有开封府去调查处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可他柴荣刻意给自己儿子安排好的前程,此时却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他能不生气吗?
如今想来,当初柴宗宜提出,暂时不将他是皇子一事公开,果然相当明智!
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暴露出问题来了!
不过,当柴荣到来之后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儿子左拥右抱,心中的怒火反倒消了一些。
在感情方面,这小子倒是不用他这个父亲太过担心了。
范质那个女儿,他还是相当满意的。
至于符六嘛——唉!
柴荣一到,张永德和赵匡胤等人连忙起身跪拜。
“臣等叩见官家。”
柴荣大步流星走进房间,还没等说话,就见符六一下子冲到了他身边,放开了嗓门哭道,“姐夫,你要给我作主啊!
这些人欺人太甚,根本不没把你和姐姐放在眼里,诬蔑我害了那个姓韩的家伙!”
对于这个小姨子的性格,柴荣早就领教过了。
拍了拍她的肩背,同时又看向柴宗宜身边同样吓得够呛的范晴儿,“沈御医,去给六小姐和范家小姐煮点定惊茶!”
安抚完了符六,柴荣这才扫视了一眼韩重赟的尸体,接着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互视了几眼,没有人说话。
“张卿家,你来说。”
毕竟张永德在这里的职位最高,因此,柴荣直接点了名。
张永德虽然性子怯懦,但为人尚算公正,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因为事涉军中重要将领之死,臣等不敢擅自作主,这才派人通知了开封府和官家前来定夺。”
“赵卿家,你的意思呢?”柴荣又看向赵匡胤。
“启禀官家,臣不敢妄加揣测,只能把参加今晚酒宴之人全部留在这里,相信对韩将军加害之人,就在在场众人之中!”
“加害?”柴荣眉头微皱,反问道,“赵卿家认为韩重赟之死不是意外?”
赵匡胤闻言一愣,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一旁的赵普补充道,“启禀官家,今晚这桌酒宴,本是赵指挥使专门为了缓和卢先生和韩将军之间的关系而设的,本是一番好意。
然而,不管韩将军如何向卢先生示好,卢先生却根本不领情,甚至连看都没看过韩将军一眼。
种种迹象,都能看得出来,在场诸人之中,最有可能对韩将军加害的,只能是卢先生!”
赵普一开口,李继勋也跟着说道,“是啊,官家,卢先生和韩将军之间本来就有私怨,虽然官家已经处置了韩将军,将他贬职两级,但难免卢先生仍然心存不满,趁着今晚的酒宴,对韩将军暗下杀手!”
“请官家明察秋毫,为韩将军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