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松岭子,车老板二彪子提醒着搭车的客人们:“土匪说来就来,有闲钱就拿出来点,只当是买路钱吧。”
文所长的手悄悄伸进大衣里,握住了手枪把。
车上所有的人都大气不敢出,祈祷上天,别让土匪出来。
二彪子连鞭子都不敢甩,生怕有响动会招来土匪。
他这几天赶车拉脚,走得挺顺当,一直平安无事,也没遇见过土匪。
不过,他可听说过,不少大车遭过抢,不仅客人的财物遭到劫掠,有的连驾车的骡马都被抢走了。
便是在二彪子赶车拉脚途经松岭子之时,麻老海和美芝也驾车离开了矿区,他们去的是另一个方向,去往县城的方向。
石砬子火车站是在青沟子镇西北边,而县城,则在清沟子镇东南方向,从柳树沟子去县城,则先是往西在青沟子镇调个头,再往东南。
麻老海和美芝前往县城,当然为的是黄皮子带走的那一草袋骨头。
那袋骨头极有可能被黄皮子藏在了县警察局,但藏在县警察局什么地方呢。
他们没法进入县局去搜,便只能去求助麻老海的朋友。
他的朋友是县局保安警察大队的队长,在局里还是蛮吃得开的。
麻老海希望这一趟能找到这个朋友,让他帮忙,想法找出黄皮子所藏的那袋骨头。
他们岂能知道,此时此刻,文所长正在前来柳树沟子的路上,他是受黄皮子的委托,要将那袋骨头带回奉天去。
但是,文所长能闯过松岭子吗?
马车就这么无声地行进着,车上的人连咳都不敢咳,生怕整出动静,土匪会闻声而来。
眼见要走出松岭子了,车上众人正在暗自庆幸,总算平安了。
突然一个大嗓门的声音传过来:“别梁子!都他妈老实点儿!”
随着话音,从林子里冲出一伙十多个人,有骑马的,有步行的。
兵器也五花八门,片子、挑子、喷子,甚至还有拎着菜刀手持棍棒的。
“都下车,要过年了,山里也得大宴五天是不?有值钱的就拿出来,免得老子插了你们,送你们去睡觉!”
一个看上去像小头目的,挥着雪亮刺眼的片子叫道。
车上的人一个个都战战兢兢下了车,有的把大洋丟出来,有的把首饰衣服拿出来。
可文所长除了一把手枪和必须带的旅费外,他哪有多余的钱物打点土匪?
而几个小皮子也发现文所长穿戴整洁,打扮洋气,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乡下土老包子,便盯住了他。
小头目雪亮的片子指向文所长,“你咋回事?咋啥也不往外拿,一毛不拔?”
文所长举起双手说:“我就是在这借个路,也没带什么值钱东西。”
原本满脸杀气的小头目乐了,“扯,你说话中听,你说是借个路,没说是路过的,这个‘借’字俺喜欢听,你也是并肩子?干过绺子?”
“扯”,就是“朋友”,“并肩子”就是“兄弟”。
文所长虽然没完全听懂小头目说的土匪黑话,但也能一知半解,毕竟他当了多年警察,也曾抓住过土匪。
文所长一脸严肃地摇着头,“我没干过绺子,我就是有急事去柳树沟子,搭个车,在山下借个路。”
小头目听了一愣,“你说啥?你要去柳树沟子?柳树沟子老方家的人你认得不?”
文所长便想起了方山,自己跟这小子还闹过误会。而且他也知道,方山是富足最好的朋友。
文所长想了想,他不知土匪和方山是敌是友,但他还是回答道:“认识!”
“噢,”小头目脸上竟现出了笑容,“你认识的老方家人叫啥?”
一直吓得跪地低头的二彪子这时也敢抬头了,他说:“老方家最邪乎的还不就是老三?那旋风腿能把房子踢倒。”
小头目就更加客气了,“这么说,你也是柳树沟子的了?还认识方老三?”
二彪子知道已经转危为安了,便大着胆子说:“俺四弟跟方老三,那就像亲哥们似的,两人还一块到奉天闯**过呢。”
这时,其他搭脚客人,不管是不是柳树沟子的,纷纷开口道:“俺也是柳树沟子的,跟老方家是邻居。”
“那俺也是柳树沟子的,方老三还吃过咱家大饼子呢。”
“对对对,俺几个都是回柳树沟子的!”
……
小头目一听,忙问:“你们真都是柳树沟子的?”
大伙儿赶紧说:“都是都是!”
“要不俺也不能都坐一挂大车呀!”
……
小头目便一笑,“嘿嘿嘿,刚才是一场误会,诸位受惊了!咱这就把钱哪物呀,该谁的都还给谁。记住,以后再在此借路,主动跟咱说你们是柳树沟子的,那就啥事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