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边来查,最后查实,雪花膏的父亲挪用了五十块大洋的公款,帮他乡下的小舅子还债。
于是,雪花膏的父亲入狱,家中财产被查封。
一家子从天堂到地狱,别说念书,连吃喝都成问题了。
说到此,雪花膏已止不住流下泪来,其他人也长嘘短叹,都说人生不易,总要有起起落落。
三傻子本就侠义心肠,听罢雪花膏的讲述,一时心血**,拍着胸说:“你放心,刘兄,只要你不嫌矿上离家远,你就跟俺走!俺保证你挣的钱足够养活你的家人,还能供你妹妹上学。”
“那你就是我家恩人了!”雪花膏说罢,就要给三傻子下跪,但立刻被三傻子止住了。
“啥恩人哪?”三傻子轻描淡写道,“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去矿上工作,也不见得是啥好事,但俺保证,你能挣到钱。”
雪花膏连连说:“能挣到钱就好,能挣到钱就好,咱家现在缺的就是那东西。来,恩人,我敬你!用铁山大叔的酒敬你!”
这边敬过酒后,铁山叹道:“世道不易呀,孩子年轻轻的,就要把家里的重担挑起来了。孩子们,咱祝这新的一年,大伙儿都顺顺当当,日子都红红火火!”
“说得好!”大家一起呼应着起身,干下了一杯酒,是苦是甜还是辣,在每个人的口中,竟有不同的滋味。
直到破五,除夕下的那场雪依然没化。
但破五之后,也就是初六,大舌头和四愣子都回来了,而且两个人居然是一道坐火车回来的。
四愣子说:“俺是官家人,哪能这么长时间不上班?”
大舌头说:“三十那场雪太大,直到初五,道上还走不了马车呢,要不俺早就回来了,武馆也好赶在破五庙会走走场子,多挣一点。俺这会儿回来,初十和十五的庙会还算能赶上。”
三傻子好奇地问:“你俩结伴回来的?”
大舌头说:“嗯哪,初二他还到咱家拜年,咱一块喝的酒呢。”
四愣子说道:“没错,那天麻老板和美芝也去了,你们家老热闹了。”
三傻子点点头,心里倒觉挺欣慰,看来,大舌头和四愣子也算冰释前嫌了。
大舌头说:“俺还是第一次看到麻先生的妹妹呢,把老二唬得五迷三道,一愣一愣的。”
“五迷三道”,也是东北方言,就是稀里糊涂,丧失理智的意思。
古人所说的五迷,指的是财、色、名、食、睡五者。
而三道,就是地狱、饿鬼、畜生。
三傻子问:“美芝姐不好吗?长得漂亮,性子又好,总是笑眯眯的。”
大舌头说:“倒也没啥不好,但俺看到她的那种笑,心里就发毛,总觉得那笑得有点假,正常人不该总那么笑着。”
三傻子把手搭在大舌头肩膀上,将他身子转过来细看看,又转过去细瞅瞅。
大舌头不解地说:“你瞅啥呀,没完没了的,瞅到眼睛里拔不出来咋整?”
三傻子疑惑道:“这还是俺大哥吗?都学会看人了?”
大舌头佯怒道:“去去去,你以为像你呀,傻啦吧唧的。”
寒暄之后,大舌头要先去武馆转一转,看一看。
当屋子里只剩下三傻子和四愣子时,四愣子说:“现在矿上很平静,昨天矿工们还扭起了秧歌。”
三傻子问:“这不是好事吗?”
四愣子又是一脸严肃状说:“按理说,这应该是好事,可俺总觉得这平静祥和得有点不正常。”
三傻子说:“你咋和俺大哥一样,变得疑神疑鬼了?五弟和六弟在家还好吗。他们啥时候回来?”
四愣子说:“这俩小子不总是那样,天天一块摽着,他们家让他们十五在小柳河上打完冰滚儿,消了百病再回来。”
三傻子说:“也好,回来早了,学堂又没开课,这俩小子指不定惹出啥祸呢。”
四愣子“哼”了一声,“你以为他们在柳树沟子就不惹事?前天这俩小子不知从哪儿绕到东山顶上,隔着矿区的铁丝网,捏大雪团子往日本人的狼狗圈里扔。”
“啊?”三傻子惊道,“这哥俩胆也太大了,没出事吧?”
“日本训犬师牵着狼狗追过来了,那狼狗,估计只要驯犬师下令,跳过铁丝网根本不在话下。可这俩小子以为有铁丝网隔着没事呢,也不逃跑,还继续用雪团砸狗。”
三傻子骂道:“这俩王八犊子,真他M虎,一天到晚不带消停的。后来呢?”
“后来我赶过去了,眼瞅那日本驯犬师要放大狼狗过来了,我赶紧掏出枪,冲天放了一枪,日本人才带着狗回到狗圈。”四愣子说道。
“还幸亏你去了,要不这俩小子真要倒霉。”
“倒霉?”四愣子一拍炕桌,“老子担心他俩有可能被日本人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