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帮套”,过去在东北乡间,并不少见,而且也被人们所接受和认可。
东北话里,“拉帮套”,就是指丈夫伤残或患有重病,在不能抚养妻儿,赡养老人的情况下,只要丈夫同意了,媳妇儿便可去找另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来担负全家人的生活。
当然"拉帮套"的原意,是指马车除了驾辕马和拉串套的马组成的一主一挂之外。
有时,如果车上载的东西过重,或需要上坡过岗,道路崎岖时,一主一挂两匹马拉不动的情况下,在串套外侧另外挂上一副帮套,再增加一匹拉套的马。
于是,这辆马车就变成了"一主一挂一帮"的套法,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三套车”。
而套在这副帮套里的马,就是"拉帮套"的,帮着拉套的意思。
过去,并没有人笑话拉帮套的,庄稼活那么沉重,家里如果没有壮劳力撑着,那就等着扎大脖子吧。
当晚,在厢房昏暗的灯光下,袖子给高大猛缝补着小褂。
她让高大猛穿上汪老八的一件布衫,那布衫穿在高大猛身上,便是又短又紧,连扣襻都扣不上,他只能敞着怀。
敞着怀的高大猛肌肤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胸前一绺浓密的黑毛,散发着雄性粗犷的气息。
在正屋,灯火映着汪老八佝偻的身影,与厢房的高大猛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声长长的叹息,似乎传遍了整个院子。
接着,正屋的灯光灭了,不知汪老八是否真的能睡着觉。
而在厢房,袖子已经缝好了褂子,她说:“俺去洗一洗吧。”
高大猛说:“还是俺自个儿去洗好了。”
袖子说:“那哪成?兄弟,从今以后,你的褂子就有人给洗,你的饭有人给做了。”
说罢,袖子拿着褂子出去了。
高大猛却鼻头一酸,强忍着才没让泪水流出来。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女人这么温柔体贴地待他呢,心中便浸透了甜甜蜜蜜。
袖子洗好小褂子,晾到院里的木杆上。
她要回正屋,却没推开门,正屋里面的门闩被汪老八插上了。
袖子叹口气,来到厢房。
“吱儿——”
厢房门闩没插,因为高大猛在等她。
“噗!”
袖子吹灭了那盏油灯,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急切忙乱的喘息声。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也传遍了全院。
正屋里的汪老八,可否真的能睡着?
次日清晨,汪老八坐在炕头推开窗子,便看到高大猛在当院光着膀子擦洗。
那是一个魁梧男人的背影,后背上的筋肉一条条一道道形成了棱子,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地**着。
汪老八叹道:“壮得像只野兽。”
袖子进了屋,将饭菜放在炕上说:“饿了就吃吧,咱们去地里了。”
正是夏锄时节,家家户户都在三铲三趟,他们家因没有壮劳力,又雇不起人,地都要荒了。
汪老八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院子里,擦洗罢的高大猛拿起晾在杆子上的小褂子,往身上穿。
袖子走到他身边问:“褂子干了吗?”
高大猛说:“还有点潮乎乎呢,不过没事。”
袖子说:“不行,你昨晚上那么猛……”说着脸红了,“不能受凉。”
高大猛索性脱下褂子说:“那俺就啥也不穿了。”
他和袖子拿了锄头和镰刀,领着小耗子一起出门了。
汪老八望着他们的背影,觉得这三个人才像一家子。
袖子在高大猛身边,显得那么纤小,高大猛真是她可依托的大山。
小耗子挎着篮子,脚步都比往日欢快了。他要跟着大人下地,大人干活,他会在地头剜野菜。
有了这么一个棒劳力,汪老八家的日子渐渐就好过了。
一年后,家里还买了一头小毛驴还有一辆驴车。
村里人认可了高大猛,汪氏家族也接受了这个拉帮套的。
高大**起活来,就更加不要命了。
袖子说对汪老八说:“要是来年还有个好收成,咱就攒下钱,带你到奉天治腿,俺觉得你这腿有救。”
高大猛也点头说:“有救,有救!”
然而,那个令汪老八期盼的日子永远不会到来了。
因为高大猛成了全省通缉的凶犯。
为了袖子和小耗子过上好日子,为了凑足钱带汪老八到奉天治腿,也为了袖子肚子里他的那个种,高大猛总是起早贪黑地玩命劳作。
但他并不觉得累,浑身总有使不完的力气。因为他是给袖子干,给自己的女人干。
刚过完破五,他就开始往地里送粪了。
正所谓春天不忙,冬天无粮。
无论干什么活,高大猛下手总是比别人家早。
他是自个儿赶着驴车,到自家粪堆上起粪。
那时,粪堆还冻得像石头,他就用丁字镐,一镐接一镐,将冻硬的粪土刨成一块一块的粪土块,装到驴车上,再赶到地里。
他干起活来,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抢着干完一样,后边还有无穷无尽的活跟着。
他想好了,给地里送完粪,还要劈柴,劈完柴,还要到泡子里穿冰窟窿打点鱼,因为小耗子要吃鱼了……
他哪里知道,一场大祸即将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