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大舌头和弟兄们回到四合院时,铁山已备好了酒在等他们。
众人一进院,就兴高采烈,连唱带跳,庆祝大舌头初战告捷。
马大牙一高兴,还唱起了奉天大鼓:
……
二月里来百草儿发,
三贬寒江的樊梨花,
穆桂英大破我的天门阵,
替夫夺印的戈红霞,
手持大刀她叫王怀女,
刘金定报号她四门杀。
……
铁山笑道:“看你们这么高兴,就知道干得不赖。”
于是,众人就围住铁山,对大舌头赞不绝口:“爷,方达太够劲了,那车子,往人身上一推,那小子不得不用手接车,他就上去连拳带脚,把那小子干趴下了。”
马大牙模仿着大舌头的话,称赞着大舌头:“‘回去告诉大筐子小筐子那俩王八蛋,老子叫方大舌头!今后北市场没他的地盘了。’哈哈,真霸道!”
这时,张大扎从屋里出来了,说道:“你们都回来了?饭菜已做好了,快趁热吃吧。”
大舌头就直愣愣地看着张大扎,她腰系围裙,整个人更显婀娜了。
他的愿望很迫切很迫切,可那么多双眼睛瞅着呢,只能心里发毛,口水往肚子里咽。
次日,是个大晴天,日头晒得人头皮发麻。
大舌头又率弟兄们蹬车直闯北市场了。
而张大扎则在他们离开后,才来到四合院。
因为她是先在家答对丈夫五块钱吃完早饭,送他出门上班后才过来的。
昨天下雨,大舌头和他那帮弟兄的衣裳都浇湿了,扔得满屋子都是。她拾掇起来,放到大盆里,端到井沿汲了水洗衣服。
那时没有洗衣粉,连肥皂都金贵,舍不得用。
她就将衣服浸泡透了,放在石板上,抡起棒槌敲打,这是古已有之的洗衣服方法。
就在她“砰砰砰”捶打衣服时,铁山来了,拎着半扇猪肋。
张大扎站起来,甩甩手上的水,跟铁山打了招呼,去接他手上的肉。
铁山笑道:“不用了,挺沉的,你拿不动,我拎进厨房就行了。”
张大扎跟在他身后说:“那我给你烧点水沏壶茶吧。”
铁山将猪肉放下说:“别忙了,天这么热,烧啥水,没看我今天都没去茶楼吗?我到井沿喝口拔凉拔凉的井水就行了。”
张大扎说:“那我正好也去井沿给他们洗衣裳。”
铁山从井口里汲上一桶水,直接端着桶就“咕咚咕咚”喝起来,然后喘口气说:“真爽快!”
他想将桶放下,而张大扎则凑上前伸手去接桶。
铁山并没看见身后张大扎已经凑过来,猛一回身,连桶带人正结结实实撞在张大扎的身上。
张大扎冷不防被撞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就一仰一退,后腿冷不防绊到洗衣盆上。
“哐!”
张大扎跌坐在了洗衣盆里,正好砸在一盆水中,人仰盆翻,水洒满地。
铁山叫声:“不好!”
赶紧伸手将张大扎拉起来,张大扎摔了那么一下,身体一时绵软无力,不由自主就歪在了铁山怀里。
铁山下意识地抱住了她,他的脸顿时就红了,小声说:“你快进屋换一身吧。”
张大扎答应一声:“嗯。”转身进了屋。
也许不可思议,铁山难道真的一点儿不动心?
铁山的老伴已离世两年,但他对女人并不太在意,否则,北市的特点便是跤场欢场遍,啥样女人他见识不到?
原因就在于他每天练功,打熬筋骨,凝神聚气,冬夏不懈。
时间和精力、体力和精气,都用在功夫上了。
加上还有儿女需要他操劳,也就没有多余的精气神去寻花问柳,拈花惹草了。
铁山已有些年头对女人不感兴趣了,而眼下,他虽对张大扎充满好感,但却并未为之心动。
当张大扎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时,铁山低声提醒一句:“井沿儿湿滑,小心点。”
张大扎低下头,一边走向井沿儿,一边轻声应了一句:“铁山大叔……嗯。”
铁山在院当中,叉开马步,开始站桩练功,这是每日必练,不可间断的……
同一时间,北市场,软香阁,这是北市甚至是关东最大的琴书楼。
烈日下,软香阁门外,来收佣的吴八赖头破血流瘫在地上,一条断臂翻折过来,无力地搭在一边。
他的手下也全都在地上挣扎着,一个个不是断了胳膊便是折了腿。
不远处,是一群人骑车刚刚离去的背影。
骑在最前面的大个子,居然双手撒把,横张开两臂向前蹬行,有如展翅的苍鹰。
有在一旁卖呆看热闹的议论纷纷:“那伙人是谁呀?这么牲性,三两下就把吴八赖一伙给收拾了。”
“我听到那伙人的头子自报家门了,他说自个儿叫方大舌头,专打大筐子哥俩的人,抢他们的地盘!”
“这么冲,敢惹大筐子小筐子兄弟,真是老虎嘴边拔胡子呀!”
“那伙人的头子真会打,都没看清咋出的手,吴八赖就被.干.趴下了,连还手的机会都不给。”
“看样子北市场霸主又要换人了。”
……
在四合院的正房里,铁山坐在炕上独自饮酒,而张大扎则手持酒壶在一旁给他斟酒,也不知铁山喝了多少,脸已经红了。
张大扎似乎惦记着在外打地盘的人,她担忧道:“大叔,那些小伙子去打北市场,会不会吃亏呀。”
以往,她一直称铁山为“师父”,今天居然改口了。
铁山一边喝着,一边皱紧眉头说:“我应该没看错方达那小子,换个人我也不敢让他去闯北市场。你能这么惦记他,方达这孩子老有福气了。”
张大扎笑了,“看你说的啥呀?大叔,我又不是方达的媳妇儿。”
铁山也笑了,“对对,但我对他得胜归来充满信心。不过,你性子这么好,伍先还是有福气的。”
张大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一边为铁山斟上酒,一边叹道:“他哪有啥福气?为人性子闷,凡事不懂得变通,又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学堂一直不给他涨薪,他也挺苦闷的。”
铁山望着张大扎俊俏的面庞,抿了一口酒,示意她坐下来,然后说:“那还不好办?这地方不给涨薪,咱就辞了,换个学堂。此地不养爷,自有养爷处!”
张大扎摇头道:“哪有大叔说得那么轻巧,咱又没啥势力。”
铁山认真地说道:“只要伍先生愿意,老子就给他换到维华学堂去。维华学堂,多好听,维护华夏。让他给我儿子当先生去,拿最高的薪水!”
张大扎说:“大叔没开玩笑?那个学堂你说了算吗?”
“哈哈,那就是我一句话的事,我是这个学堂的捐助人!这是混合学堂,收男孩儿也收女孩儿,我女儿就在那里念书呢,儿子也快上学了。”铁山兴奋道。
张大扎赶紧也给自己倒了一盅酒,“我敬你!我该怎么感谢大叔呢?”
铁山跟她碰了一下盅:“你陪我喝酒,那就已经在感谢了!”
张大扎说:“那我一定陪大叔喝好!”
他们就这样,喝着酒,等待着大舌头的归来。
铁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面对张大扎,居然能喝下一壶酒,真是破天荒了。
中午放学回到家中的黑丫,果真在葡萄架下教四愣子识字了。
四愣子就坐黑丫身边,以非常认真的态度等待女先生授课。
女先生黑丫居然采取的是启发式教学方法,她对四愣子说:“富足同学,你看好了,我先写一个字,你看它像什么,猜猜应该念什么。”
黑丫说罢,在本子上写了一个“人”字。
四愣子看了看,眉头紧锁,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这个字应该念‘瓦房’吧?俺看它像瓦房。”
黑丫用铅笔敲打他的脑袋,“我看你脑袋像瓦房吧!真笨。算了,再让你猜一个容易的。”
黑丫又在本子上写了个“一”字。
四愣子立刻大声念道:“平房!”
黑丫忍不住“咯咯”笑了,“它要是念‘平房’,那这个字又该念啥?”
黑丫边说边在本子上写了个“二”字。
四愣子犹豫着,信心不足地念道:“两排平房?”
黑丫由笑转怒,说道:“这脑子,长了也白长。那这个字你觉得应该念啥?”
黑丫在本子上写了个“三”字。
四愣子用手指头点着“三”字说:“那就念‘三排平房’,中不中?”
“你还来问我中不中?”黑丫气得举巴掌要削他。
四愣子抱着头假装害怕,说道:“到现在你也没教俺这几个字咋读哇,全让俺自个儿猜。俺要是会猜,还用得着学吗?”
黑丫猛然醒悟,“你说得对呀,我不能光让你自己瞎猜。来,这第一个字呀,念‘人’,你看它是不是像个人站那儿?”
四愣子就认真地念道:“人。你看它是不是像个人站那儿?”
黑丫正要揍他,这时院门一开,三傻子回来了,手里拎的一根柳条上串了几条鱼。
他是跟着云松卖鱼的驴车回来的,云松把他送到门口,就去饭馆卖鱼了,他则回到家中。
下了驴车一走道,才发觉两腿发软发虚发飘。
这两天跟云娥腻在一起,着实费腿。
一进院,看到黑丫正在教四愣子识字,三傻子便笑道:“你俩和好了?小两口掐架瞎胡闹,床头吵嘴床尾笑。”
黑丫翻了三傻子一眼,气哼哼地说:“去去,没看我们正在学习吗?一边凉快去!”
四愣子则兴奋道:“三傻子你回来了?去哪儿玩儿了?有意思没?下回也带俺去呗!”
三傻子抬起手,扬了扬柳条上串的鱼说:“看,我这几天就是去抓鱼了,这是俺给你们带回来的。”
四愣子还想说什么,脑袋上却结结实实挨了黑丫一记铅笔棍。
“啪!”
“哎哟,下死手!”四愣子发出了幸福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