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松让三傻子和他一起去院里宰鹅,三傻子一句话,逗乐了全家人,他居然说:“俺怕血。”
云松说:“尽逗人呢,你连奉天大流氓都敢打,还怕宰鹅?来吧,宰完鹅,咱去河沟起晾茅子,兴许还能碰见我姐呢。”
自从昨天在登瀛泉门外,看到云娥出浴后的那副仙女模样,三傻子几乎每时每刻都愿意往她身上看。
要是能将这样的女子看上一辈子,那也是一个男人的福分了。
回味昨晚儿捉鬼之前,受到惊吓的云娥抱紧他的情景,那感觉实在美妙。如果再来一次才好呢,不,来两次,来一辈子呗。
于是三傻子说:“走,宰鹅去!抓点紧,别磨叽。”
云松笑了,“看见没,就惦着我姐呢。”
宰完了大鹅,云娥爹说:“你们去晾茅子拣鱼吧,这鹅我来收拾。”
他已经烧开了水,就等着褪鹅毛了。
三傻子跟着云松走过苞米地,又走过松树林,四周青山,环抱着一大片青青草地,数条小沟小溪,流向一条大河,最终注入进去。
身挎鱼篓的云松指着那条大河说:“那是蒲河,我姐和村里的女孩儿们八成都在那边采艾草呢。”
三傻子就想往那边去,云松一拉他胳膊,将他拽过来,“这边,咱去的是这边!”他指向一条小水沟。
三傻子无奈地跟着云松,走向小水沟。
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他们登上一条长堤,就看见了一条只有三四步宽窄的小水沟。
水沟上横拦着一道小土坝,只留了窄窄一条流水口,流水口下,就是云松下的晾茅子了。
收获真不少,三傻子看见有几十条鱼落在晾茅子上,逃也逃不掉,游也游不走。
云松高兴起来,“今个儿鱼真多,哥,咱俩快捡鱼吧。”说着,他脱了鞋,挽起裤脚下了水。
三傻子也准备学他的样子照做,忽听远远的蒲河岸边传来了歌声,歌声那么清晰:
四月里,花正红,
千枝万朵春色浓,
花间蝴蝶成双舞,
小妹呀!可愿与我订婚盟?
五月里,是端阳,
黄米粽子蘸蜜糖,
我捧在手里难下咽,
小妹呀!偷偷留给你尝尝。
六月里,六月六,
小妹树下把花绣,
一针牵动丝万缕,
小妹呀!咋不抛给我绣球。
七月里,七月七,
天上牛郎会织女,
有情人儿成眷属,
小妹呀!你可知道相思苦。
……
三傻子一下子就听出这是谁的歌声了,他的心里顿时发了毛,哪有心思拣鱼?去蒲河岸边拣美人鱼多好。
三傻子对云松说一声:“你自个儿起鱼吧,俺有事离开一会儿。”
云松不解地问:“你干啥去呀?”
“撒尿去!”三傻子应道。
“嗐,这地方荒无人烟的,你就尿呗。”云松说道。
三傻子边走边说:“那俺拉屎去!走远点拉,别熏着你!”
然后不待云松说啥,他就跑向了歌声飘出的地方。
……
八月里,月儿圆,
西瓜月饼敬老天,
我请月老作红媒,
小妹呀!咱俩盟誓订百年。
……
虽然不识路,但歌声指引着方向。
沿着草间小路,不一会儿,他就看见了阳光下亮闪闪泛着银波的河面,还有河边几个穿红戴绿的乡下姑娘。
过节了,属于女孩儿的节日,她们自然要穿戴得漂漂亮亮。
三傻子看到,几个丫头竟然褪下裤子,蹲在了水边。在早晨阳光的映照下,一个个屁.股蛋子白得耀眼,肉嘟嘟的煞是诱人。
她们居然撩起河水洗屁.股,三傻子又羞又慌,忙猫下腰来,让草叶遮挡住自己,脸蛋又热又红。
他看见洗腚的女孩儿中有云娥,她竟然边唱边洗:
……
九月里,九重阳,
可恨老财黑心狼,
把你抢去做偏房,
小妹呀!怒火烧干我的肠。
……
哈哈,三傻子看到,所有洗腚的女孩儿中,属云娥的屁.股蛋子最白、最亮、最饱满、最圆润。这屁.股,让人恨不得抱着亲一辈子,管她香臭呢。
偷看姑娘洗澡,三傻子自己都羞得无地自容。可是他还特别想看,这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谁让他是一个正常男人了。
姑娘们洗完了,提上裤子,一个个嘻嘻哈哈不知在开什么玩笑呢,但肯定不是正经玩笑。
她们又各自提起装满了艾草的小篮子,沿河而行。
这便是此地的风俗,端午节未婚女孩儿结伴踏青,河边洗臀。那是传承了不知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习俗了,除非假正经的人才会认为这不正常。
有诗为证:
女儿红妆兮
在水一方
轻撩碧波兮
濯我菊肛
几十年后,这里建起了水库,那片芬芳的绿草地淹没在一片汪洋中,村里的人也迁移到异土他乡了。古老而又富有情趣的习俗,自然就随之消失了。
早年间,还有老人会讲起这个习俗,但现在,那些老人没了,谁还会记得从前的生活呢?
河水清清洗我腚
艾草香香伴我眠
那是个民风纯朴的年代,那时家家户户到了端午节,都会催促家中未婚少女和同伴去往河边。姑娘们将艾草采回家去要挂到门上,屋内满眼碧绿,满屋芬芳。洗净了臀的少女一身清爽,必会睡个好觉,做个美梦。
三傻子不知该继续躲下去,还是该站起来直接走向姑娘们,去找他想找的那个丫头片子。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后者,否则,他岂不白来一趟了?
当他走过去时,姑娘们都“哇”一声尖叫,好像受了惊吓。但很快就一个个“吃吃”笑起来,然后纷纷对云娥说:“云娥,咱们先回家了。”
“云娥,我还有事,先走了。”
……
不一会儿,姑娘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草丛中。
河边,只剩下云娥,挎着装满碧草的篮子,望着三傻子笑。
三傻子走了过去,什么也没说,一把将云娥拉入怀中。
云娥手中的篮子掉在地上,三傻子紧紧拥着她,二人一起倒在了草地上。
浓浓的艾草芬芳,弥漫在河岸边。青青的菖蒲,沿河铺展到天尽头。
风轻云淡,天辽地宁。
也是在同一天,方大舌头正在刷牙。自从三傻子给他买了牙刷牙粉后,他一天竟要刷好几遍牙。刷完后,还要照镜子看看自己的牙齿白不白。
刚刚含了一口水漱口,就听到敲门声。
他“噗”一口,将漱口水吐掉,打开院门,眼前顿时一亮。
竟是张大扎端着一盘粽子,满眼含笑,站在门外。
“啊,姐,快进来!”大舌头心花怒放,赶紧将张大扎让进了正屋。
“你今天还没吃到粽子吧?尝尝我包的黄粽子和白粽子,两样呢。我还带来了一包白糖。”
张大扎把粽子放在炕桌上,还有一小纸包糖。
“俺自个儿在家,也不会包那玩意儿,还是姐好,惦记着俺呢。”大舌头说道。
曾和张大扎一起,经历了同生共死的时刻,大舌头在张大扎面前,不再羞答答了。
张大扎说:“跟谁学的,嘴巴像抹了蜜,这么甜。”接着问他,“你想先吃白粽子还是黄粽子?”
大舌头说:“俺想先吃姐……”
“胡说啥呢?淘气!”张大扎一点他脑门儿。
可大舌头又接着说了下半句:“……包的白粽子,俺连见都没见过白粽子呢。”
张大扎忍不住笑了,“你这小子,说话咋还大喘气呀。”
说着,剥了个白粽子,并告诉大舌头:“白粽子里包的是江米,也就是黏大米。黄粽子里包的是黄米。”
张大扎将剥开的粽子蘸了白糖,命令大舌头:“张嘴!”
大舌头张开嘴,张大扎便拿着粽子往他嘴里递。
大舌头吃着粽子,就把张大扎拥入了怀中,二人嘴对嘴吃着粽子,就觉得那是这辈子吃到的最香最甜的粽子了。
大舌头将张大扎拦腰一抱,放到了炕上。
……
二人是被外面敲院门的声音惊醒的,那时他们衣衫不整地相拥着倒在炕上。
大舌头匆匆穿上衣裤,趿拉着鞋,一边往外走一边对有些惊慌无措的张大扎说:“你先搁屋里呆着别出来,俺看看是谁。”
大舌头来到院里喊了声:“谁?”
外面回应道:“老大,快给你叔开门!”
大舌头忙说:“俺来了,铁山叔!”回头望一眼屋子,冲着趴在窗口的张大扎挥挥手,示意她别露脸。
院门一开,就听铁山说:“老大,你看咱们给你送啥来了?”
大舌头看到,铁山推着一辆新的脚踏车,车把上挂着油纸包的什么东西,油已浸到纸外,散发着扑鼻的香味。他旁边跟着黑娃子,黑娃子还端着一瓦盆粽子。
黑娃子抢先进了院说:“大哥,俺给你送粽子来啦!”
铁山也推车进了院,摘下车把上的那包东西递给大舌头,“给,烧鸡。”
大舌头接过烧鸡时,黑娃子已端着粽子欢蹦乱跳地往屋里跑去。
大舌头情急之下,忙叫一声:“黑娃子,慢着!”
黑娃子一愣,停了下来,“干吗呀?”
大舌头尴尬地笑着,“那个……嘿嘿嘿……把粽子放院里石桌上吧,俺在院里吹着小风吃粽子,那多爽快。”
黑娃子一撇嘴:“我呸!摆啥臭谱!我也没吃粽子呢,想跟你一起吃。咱俩都进屋坐炕上吃吧,吃累了一躺,那才得劲呢。”
大舌头还想说什么时,屋门开了,张大扎已经笑盈盈地站在了门旁,声音柔柔地招呼着:“铁山师父。”
铁山愣住了。
正准备进屋的黑娃子停了下来,愣怔怔地看着张大扎,又回头看了一眼大舌头,转过脸再看张大扎,发自内心地赞叹了一句:“这么好看!”
接着疑惑不解道:“该叫大姐呢,还是该叫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