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行更感忧虑,却还是笑着赞道:“想不到范先生不仅武艺精强,见识竟也如此了得。”
范天晶拱了拱手,笑道:“不敢,大人过奖了。”随即又将声音压低了问道:“这些都是江湖上贪图钱财之辈,莫不是陆大人带了甚么宝物出来,竟引来了这许多贼人?”
陆天行仔细的思量片刻,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敢欺瞒先生,陆某此行只带了几千两银票,并未带甚么值钱的物事。”
范天晶沉吟道:“几千两银子恐怕很难吸引如此多的贼人前来,这倒是奇了。”
这时,又有一伙人跟了上来,陆天行见了,不由攥起了拳头,沉声道:“若当真有事,还望两位先生能保护好在下的妻子。”
穆、范二人一齐拱手道:“我等职责所在,大人放心便是。”
东厂衙门内,曹化淳轻轻吹散了漂浮着的几片茶叶,浅啜了一口,问道:“那边的事,办得如何了?”
御马监掌印太监高起潜拱手道:“公公果然神机妙算,算无遗策,消息一经散处,短短两日内,京城里便多了许多三教九流的人物,这不,方才陆天行一出城,那些江湖人士便也跟着去了。”
曹化淳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甚好,吩咐下去,让咱们的人撤回来吧。”
高起潜不由一怔,试探着问道:“您是说,都撤回来?”
曹化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骂道:“蠢材,自然是都撤回来,陆天行若有个三长两短,皇上必会下旨彻查,难道你想将脏水引到咱们自己身上不成?”
高起潜忙躬身道:“是,公公教训的是,都怪小的蠢笨。”
曹化淳哼了一声,冷冷道:“咱家还就不信了,就算他陆天行命再大,难道竟还能逃过此劫不成?”
高起潜陪笑道:“公公的这招借刀杀人之计用的妙到巅毫,想来一切定会如您所愿。”
眼看就要到了香河地界,后面尾随的歹人却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一片,怕是已不下百八十人。
范天晶思量了一阵,沉声道:“穆师兄,他们人数虽多,却也不足为虑,只是若当真一拥而上,招呼不周处,难免惊吓了陆大人的家眷,穆师兄功夫远胜小弟,不如前去露一手功夫,也好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才是。”
穆天森笑道:“范师弟的功夫与我不过伯仲之间,又何必如此谦虚,也罢,就让我来出这风头吧。”
其实范天晶的功夫比之穆天森还要高出半筹,只是他为人圆滑,不愿争强好胜,因此在同门中人缘极好,大多数人都愿意与其交好。
范天晶拱手笑道:“甚好,就让小弟来一睹师兄风采。”
穆天森哈哈一笑,说道:“陆大人,请稍等片刻。”说完便勒住了马,陡然间倒跃出去,在空中翻了三个筋斗,这才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陆天行见了,忍不住赞道:“好功夫。”
晴雪附耳悄声道:“这是唐门的雁行功,看样子穆先生至少已练到了七、八分火候。”
陆天行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悄悄地望了范天晶一眼,晴雪立时会意,不再多言。
只见穆天森对着众人拱了拱手,朗声道:“唐门穆天森、范天晶,见过各位武林同道。”
听了二人的名头,歹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然安静了片刻,但很快便有一人站了出来,拱手道:“千里不留行穆大侠和诸葛神算范大侠,我等久仰大名,对二位都很是钦佩的,大家伙与唐门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实是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赃官反目,不如我等就此恭送二位离去吧。”
穆天森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那人便不自觉的退后了半步,穆天森冷冷道:“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那人被穆天森这么一扫,心下便已暗自怯了,但若是就此退下,日后还如何统领手底下的人?于是只得强自镇定道:“在下乘风帮帮主李神行,见过范大侠。”
穆天森淡淡道:“穆某只问一句,李帮主是否当真执意要为难那位大人。”说着手向着陆天行一引。
李神行笑道:“穆大侠何必定要帮一个赃官……”
可他话音未落,便感到眼前一花,穆天森左闪右突,竟已来到了李神行的面前,伸掌在其胸前的建里穴上轻轻拍了拍,笑道:“李帮主衣衫脏了,在下帮你掸掸尘土,阁下不妨想好了再说。”
建里穴乃是人身大穴,对方只需稍运内力,自己便会立时毙命,李神行胆子再大,也已不敢托大,何况对方还给自己留了颜面,当下忙改口道:“既然穆大侠执意要护那……那人周全,在下只好就此告辞。”
穆天森收回了手掌,拱手道:“多谢李帮主赏脸。”
李神行拱手还了礼,连忙带着乘风帮的十几个人去了。
余人见识了穆天森的轻身功夫,都不由颇为忌惮,但恃着己方人多,却也不愿就此退去,只是紧握兵刃,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穆天森忽然指着路旁一棵碗口般粗细的槐树骂道:“你长在这里挡路,好生碍眼。”
众人正感诧异处,却见穆天森双手闪电般连扬数下,那槐树的树干上便密密麻麻的钉满了流星镖、飞蝗石、袖箭、雷公钻、乾坤圈、梅花针等大大小小十余种暗器。
众强人见穆天森露了这手功夫,都不禁被震慑住了:要知流星镖短而袖箭长,梅花针轻而飞蝗石重,穆天森却能将这诸多种类的暗器一起发出,而且几乎在同一时间命中树干,由此可见,其手劲之巧,功力之纯,实是让人叹服。
各人心中只是在不约而同地想着这样一个念头:若这些暗器所发的方向不是那棵树,而是我,恐怕是万万难以避开的。
就在众强人犹豫着是否要知难而退时,范天晶看在眼里,又大笑道:“师兄既说你如此碍事,留着又有何用?”话音未落,两个起落间便已跃到了那棵槐树旁,潜运起内力,骤然伸掌拍在了没有钉着暗器的那面树干上,只听咔嚓一声,海碗碗口般粗细的槐树竟应声而倒!
当此情形,不要说群盗了见了骇然变色,就连穆天森也不由吃了一惊,心中暗道:想不到范师弟的内力竟已如此精纯,虽说那槐树已为雷公钻、飞蝗石所伤,可树干毕竟甚是粗壮,我自忖至少也需要两掌才能将其击倒,看来单论内力而言,唐门中也只有掌门师兄方能胜他了。
范天晶适时地拱手笑道:“我师兄弟二人艺疏才薄,自然难入各位方家法眼,只是还望诸位能看在我唐门的些许薄面上,不要再为难那位大人,毕竟在江湖上行走,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的多,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番先礼后兵的话说得甚是有水平,先给了群盗一个面子,又警告他们若当真要执意为难陆天行,便是彻底与唐门结下了仇。
果然,玄衣双煞、双刀会帮主陈霸天、飞马帮帮主刘迅等人思量一番后,都觉得犯不上为了那还不一定能到手之物得罪唐门这个自己根本招惹不起的强敌,于是依次对穆、范二人拱了拱手,便带着手下的人灰头土脸的去了。
方才还吵闹喧嚣的一大群强人,霎时间走了个干干净净,陆天行见了,不由又惊又喜,连忙打马上前,拱手道:“二位先生神功盖世,陆某实是佩服无比。”
两人连忙拱手还礼,笑道:“陆大人过奖了,这都是江湖上的朋友肯赏面子罢了。”
于是一行人便继续上了路,虽有几个去而复返的贼人大着胆子,又远远地跟在了后面,却也已经不足为虑,陆天行等人干脆就对他们来了个不理不睬。
由于有着一车女眷,因此车马行的并不算快,天色将黑,众人方才赶到了香河县,陆天行道:“不如咱们今夜就留宿在此吧,两位先生以为如何?”
穆天森颔首笑道:“但凭陆大人吩咐便是。”
陆天行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咱们这一路向北,路上遇到的后金细作想必也会越来越多,两位若再称我为陆大人,未免会遇到麻烦,不如就改称在下为游公子如何?”
二人拱手笑道:“甚好,还是游公子思虑的周全。”心中却不由暗笑:你为了避免麻烦,改名换姓倒是个良策,可为何偏偏选择姓了游,还不是想要讨好夫人吗?
众人在香河县中最大的悦来客栈落了脚,出于安全考虑,游秀妍、颜悦曦和晴雪、凝香睡在了一房,陆天行则与穆天森、范天晶共处一室。
店小二颇为冷淡地带几人看了客房,心中也在暗暗骂着:奶奶的,看你们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似乎还是官家的少爷小姐,谁知竟是这等抠抠搜搜的穷货。
直到陆天行抛给了他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店小二方才惊喜交集地换了另一副嘴脸,陪笑道:“不知公子有何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