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他明白陆天行只要不死,就多半会有东山再起之日,今后池问天如若将明军战败之责推脱给他,陆天行也可为其做个见证。
陆天行又怎知对方竟存了这些盘算?他的心中只是在想:即便池问天将此事及时传回了京城,恐怕满心想要收复失地的崇祯,或许也会因为担心朝臣们的反对,以及过分相信袁崇焕的指挥作战能力而选择秘而不宣,那事情还是一般的糟糕……想到这里,陆天行快步走到书案前,道:“事情紧急,在下要借先生的纸笔一用,还望勿怪。”
范文程道:“不怪,公子请便……”然而他的话音未落,陆天行便已提笔疾书起来。
写就之后,陆天行将书信交给了平等,说道:“尽快将此信交到袁督师手上,辛苦了。”
平等道:“少爷放心,只要属下不死,就定会不辱使命。”
待平等离去后,陆天行拱手道:“陆某告辞,今后的事便要仰仗先生了。”
范文程道:“公子放心,一切皆着落在在下身上。”
众人出了范府,颜悦曦悄声问道:“既然已有人为范文程提供解药,小天为何还让我尽解其毒?要知此人当年便选择了背叛大明而投靠满清,你怎么还对他如此信任?”
陆天行道:“皇太极虽然对他礼敬有加,但在其余满洲贵族眼中,范文程仍然只是个低贱的汉人奴才,这些年来,想必他也尝遍了人间冷暖,如今有弃暗投明的机会摆在其面前,以范文程的精明,应当清楚该如何抉择。而且他已见识过了晴雪的武功,又怎会选择轻易背叛大明,而整日里生活在忧惧之中?”
颜悦曦点了点头,但还是担忧地问道:“可如果大明战败,甚至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呢?那时候,范文程恐怕……”
陆天行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那也就只得认命了,毕竟这些时日以来,范文程已为大明出了不少力,不是每个人都应当为朝廷陪葬的。”
颜悦曦颔首道:“小天还真是一个宽厚之人。”说到此处,见陆天行朝着城外行去,忍不住问道:“咱们就这么出城了?你不去见她么?”
陆天行心中一动,但还是说道:“不必了,我和她的身份有别,还是不见为好。”
“少爷总算是回来了!请留步!”见陆天行等人要下暗道,方管家连忙跑了过来,喘着粗气叫道。
陆天行奇道:“方管家找我有事?”
方管家连连摆手道:“不是小人,是那位公主,老刘此刻正在疲于应付。”
颜悦曦微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还是快些去见人家吧。”说完也不等陆天行答话,便当先走到石桌上,缓缓降下去时,还不忘顽皮地对陆天行挥手微笑。
陆天行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烦请方管家引路。”
到得厅堂外,陆天行转头吩咐道:“晴雪,都市,你俩便留在这里等候吧。”
都市一心挂念少主安危,担忧地说道:“少爷,对方毕竟是满清的公主,身边又带有高手,还是让我和晴雪……”
不料,没有等都市说完,晴雪就一把拉住了他,秀眉微蹙道:“多嘴,既然少爷让你在这里等,那你只管等着便是。”
陆天行微微一笑,于是迈步走入了厅中,对庄主刘万金行礼道:“见过舅父。”随即转身拱手笑道:“文轩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自从陆天行踏入厅中的那一刻起,完琦的目光就再也未能离开他片刻,此时终于又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完琦美丽的眼睛都已欢喜的有些湿润了,但她还是用锦帕悄悄地抹去了眼泪,笑道:“思恩侯不必多礼。”
陆天行不由一怔,抬头望向了完琦身后的王胜,只道是他说出了自己的身份,然而王胜却暗暗摇了摇头。
当此情形,刘万金以及随着完琦一同前来的王胜、白芷都甚是识趣,相继退了出去。
陆天行一时也不知该说些甚么才好,只得强笑道:“公主,我……”
完琦问道:“思恩侯为何要对我隐藏身份?”见陆天行的神色变得更加尴尬,这位聪慧的公主嫣然一笑,又问道:“难道是怕我会派人来捉拿你么?”
听了这话,陆天行也不由笑了,摆手道:“公主自然不会,我只是担心你得知实情后,便不会认我这个朋友,从此对我再也不理不睬。”
完琦脱口而出道:“我怎会……”
见陆天行目含笑意的望着自己,完琦面上一热,续道:“无论你是何身份,咱们都是好朋友,既是好朋友,我又怎会不睬你?”
陆天行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公主。”
完琦问道:“公子位极人臣,又深得崇祯皇帝倚重,为何前日里却向明廷辞去了一切官职,不知……不知是何故?”说到最后时,完琦几乎已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望着完琦殷切的目光,陆天行已猜到了她的心意,于是便笑道:“我若再留在朝廷,皇上便会封我为平辽大元帅,征伐满清,可我却又不愿前来捉拿你这个朋友,因此无奈之下,便只得向皇上辞官了。”并非是陆天行有意欺瞒,只是他实在不忍当着完琦的面,说出让她失望的言语来。
尽管完琦明白,以陆天行对大明的忠心以及对皇帝的情感,绝不会只为这一个缘由便向崇祯辞官,然而她听了这话,心中还是感到说不出的欢喜,笑道:“公子待我这般好,完琦可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了。”
陆天行摆手笑道:“既是朋友,何谈相报?”
完琦点了点头,笑道:“公子说得好。”顿了顿,又问道:“公子此来盛京所为何事,可否告知于我?”
陆天行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家父在此遇袭,身受重伤,故而我才急着赶回来。”
完琦闻言大惊,连忙问道:“伯父现下可脱离了凶险?是否找到了行凶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