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颔首道:“小弟明白了。”随即对陆天行拱了拱手,续道:“小弟现下先行入宫探望皇兄,回来后便去拜会名册上的诸位大人。”
陆天行却摆手道:“不妥,阉党耳目遍布京城,贤弟不妨想一想,魏忠贤若知道你在此时私会他的人,又会作何感想?”
朱由检点了点头,有些为难地问道:“兄长说的是,这可如何是好?”
陆天行拱手道:“为了实现王爷夙愿,为了扶保大明江山,为了拯救天下黎民,陆天行当仁不让。”
朱由检先是一怔,随即摆手道:“万万不可,兄长在锦华待了许久,与游大人一家又关系密切,小弟担心你出了王府,随后便会被阉党的人所缉拿。”
陆天行摇头道:“贤弟多虑了,魏忠贤就算为了拿到名册,心思也会用在游姑娘身上,又怎会在我这样的小人物身上浪费功夫?当然,为了以策万全,我出府时还是会扮作王府下人。”
朱由检犹豫片刻,终于颔首道:“也只得如此了,毕竟王府人数虽多,但可堪大任者唯有兄长一人而已。不过为了兄长安全,还是让曹如挑选出两名精干的护卫与你同行吧。”
陆天行笑道:“多谢贤弟好意,不过魏阉的耳目又岂会有等闲之辈,你府里的护卫都是练家子,就算扮作仆从恐也会被人看出端倪,因此我若是一人前去,反倒会安全些。”
朱由检叹了口气,拱手道:“兄长定要小心啊。”
陆天行颔首道:“贤弟放心。”随即拱了拱手,便回到自己房中,更换上了府中仆从的衣衫。
准备妥帖后,陆天行走到院中,见游秀妍俏立在院中,面上尽管流露着关切之色,然而却只是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甚么话也没有说。
陆天行知其心意,于是微微一笑,说道:“我绝不会让自己有何闪失,因为此处还有人需要我照顾一生一世。”
游秀妍秀美的脸庞上立时泛起了一层红晕,心中却甚感甜蜜,当下对着心上人嫣然一笑,便也不再多言。
等到朱由检带着随从出了王府,快马奔向皇宫后,陆天行便提着一个买鱼用的竹篓,从王府后门溜了出去。
陆天行先是信步走过了几条街,确认无人跟踪后,就走进了一家不大起眼的成衣店。
掌柜一见来了生意,上前笑着招呼道:“不知客官要买甚么样的衣衫?”
陆天行环目四顾道:“我家公子要小人买身士人服饰。”说完,指着一件儒士常穿的圆领大袖衫道:“就要这件吧。”
付了银子,陆天行寻得无人处将儒士服换上,又将鱼篓和之前的衣衫藏好,便大摇大摆地朝着吏部尚书赵南星的府邸走去。
陆天行之所以选择率先拜访赵南星,是因为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如今幸存下来的东林众臣都已蛰伏隐忍,因此必须要先收服东林领袖赵南星,才能使他们相信时机已到,下定决心辅佐同样想要铲除阉党的信王,况且吏部尚书位列六部之首,有着考核,任免四品以下官员的职权,其势力之大,可想而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对于这个东林领袖,陆天行不仅知道史书上记载的赵南星,历经万历、泰昌、天启三朝,是个心系家国的好官,而且陆天行在学校图书馆里还曾拜读过他的文学作品《赵梦白文选》,其诗词中不仅具有丰富的社会内容,鲜明的时代色彩和强烈的政治倾向,而且充盈着忧国爱民,心怀天下的崇高精神。故而陆天行对于说服赵南星有着很强的信心。
到得赵府门前,自有家丁走上前来,拱手问道:“不知尊驾来此有何贵干?”
陆天行也拱手道:“晚生特来拜谒赵尚书。”
那家丁上下打量了陆天行一番,又问道:“还未来得及请教尊驾的身份?”
陆天行笑道:“晚生国子监荫监黄有为,因仰慕赵尚书的诗文已久,今日特意前来拜谒老大人。”
此言一出,这家丁的态度立时变得热情了些,拱手笑道:“难怪公子一表人才,原来是通政司黄大人府里的公子,先前失礼之处,还望黄公子勿怪。”
在明朝,国子监的监生共分为四类:生员入监读书者称贡监,举人入监读书者称举监,捐资入监读书者称例监,官僚子弟入监读书者则称荫监。而只有四品以上的京官、三品以上的外官以及二品以上的武官,才有资格送一子入监读书,成为荫监。
这家丁为人甚是机灵,他见陆天行说得一口流利的京城官话,再结合四品以上姓黄的京官本就不多,除去几个年龄不符者,所以便自然而然地将其认成了黄通政之子。
陆天行笑道:“言重了。”说罢,从怀中取出拜帖递了过去,又道:“这是晚生的拜帖,还要劳烦你代为通传。”
那家丁双手接过,笑道:“黄公子且请稍候片刻,小人这便前去通传。”随即便返身入了赵府。
过不多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便笑容满面的走了出来,躬身道:“小人赵府管家赵天福,见过黄公子。”
陆天行还礼道:“管家无需多礼。”
赵天福笑道:“贵客来访,我家老爷本该亲自来迎,可惜他老人家身体欠安,这几日一直卧床休养,怠慢之处,还望贵客见谅。”
陆天行拱手道:“不敢当。”顿了顿,又问道:“既然赵尚书贵体抱恙,可否劳烦管家引晚生前去探视?”
赵天福闻言不由一怔,随即笑道:“承蒙公子挂念,然而老爷方才已吩咐过,养病期间,实在不便见客。”
陆天行微微一笑,问道:“如此说来,赵尚书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赵天福拱手道:“公子说哪里话,赵府怎敢怠慢了贵客?老爷已命三公子回来接待贵客,请您先随我进去品茗,我家公子即刻便归。”
陆天行拱手道:“有劳了。”这时,一顶精致的青蓝色小轿落在了府门外,赵天福连忙迎上前去,与轿中人悄声耳语了几句,轿子就朝着赵府后门的方向抬了过去。
见轿子走远,赵天福方才走了回来,拱手笑道:“是陈侍郎家的公子,奉父命前来探视我家老爷,已被小人劝回去了。”
陆天行不禁满腹疑窦:这轿子明明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奔着赵府后门小路方向而去,再者轿帘被挑起的刹那,我闻到了一阵清幽淡雅的花粉香气,似是女子所用之物,管家却为何说是陈府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