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行笑道:“骆兄可知小弟为何如此喜爱这幅字?”
骆养性笑道:“陆游虽是文人,却有着一颗忧国忧民,忠君爱国之心,实是难能可贵。”
陆天行抚掌道:“不错!白发萧萧卧泽中,只凭天地鉴孤忠。这是何等的忠肝义胆!壮心未与年俱老,死去犹能作鬼雄。这是何等的豪气干云!”
骆养性道:“贤弟所言甚是,如此忠义之士,实乃我辈为官之楷模。”
陆天行颔首道:“正该如此。”
骆养性颔首笑道:“愚兄受教了。”转眼看了看唐天磊所捧的那个更大的匣子,问道:“不知贤弟下一个盒中,装的又是甚么宝物啊?”
陆天行笑道:“不瞒骆兄,下一个匣中所盛之物虽然确是宝物,不过却不是要送给骆兄的,还望勿怪。”
骆养性微一错愕,随即笑道:“这又怎能怪贤弟,只怪愚兄太过贪心,真是既得陇复望蜀啊!”
陆天行笑道:“这确是小弟要送给骆府的礼物,不过不是送给骆兄的,还是要送给骆老大人的。”
骆养性更是一怔,道:“贤弟可是说,此乃送给家父的礼物?”
陆天行笑道:“正是。骆老大人贵体可还安好?”
骆养性拱手道:“承蒙贤弟挂念,家父身子甚是康健,此时正与犬子在后院练习射箭。”
陆天行笑道:“如此甚好,可否劳烦骆兄引见?”
骆养性看了看天色,略显踌躇道:“贤弟一片美意,这自然是好,只是……”
陆天行拱手道:“莫非骆兄有何为难之处?”
骆养性道:“不瞒贤弟,愚兄方一统率这亲军都指挥使司,各卫的长官就迫不及待的宴请于我,愚兄生性淡薄,本不愿前往,只是如此一来,不免又伤了同僚和气……”
陆天行笑道:“小弟明白。”
骆养性拱手笑道:“因此贤弟不妨日后再……”
哪知陆天行摆了摆手,正色道:“骆老大人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一身正气,即便被罢官也不愿与阉党同流合污,小弟仰慕已久,只恨一直无缘得见,我等皆不是外人,骆兄只管前去赴宴,由管家代为引见便是。”
见骆养性还欲开口婉拒,陆天行已抢着笑道:“怎么?骆兄还担心小弟有何图谋不成?”
骆养性暗叹一口气,心道你自己说了出来,我反倒不好再出言推脱了,当下笑道:“贤弟说笑了,只是贵客临门,主人却先行离去,实是礼数不周之至。”
陆天行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何须如此客气。”
将管家唤来后,骆养性轻声吩咐了两句,方才大声道:“陆大人是贵客,尔等可不要轻慢了。”那管家忙连声称是。
骆养性拱了拱手,笑道:“既是如此,骆某只好先行一步,二位勿怪。”
陆天行笑道:“怎会见怪?骆兄请便。”
骆养性离去后,管家引着二人穿过花厅游廊,来到了后院的演武场上,只见夕阳照耀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弯弓搭箭,屏息凝神的望着前方的箭靶,管家正欲上前引见,陆天行却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候片刻。
随着“嗖”的一声,利箭正中靶心,老者身旁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拍手叫好,兴奋地叫道:“祖父好箭法!”
老者微微一笑,转头看见了陆天行等人,不禁面露讶色,管家忙上前给各人引荐。
陆天行上前拜道:“晚生陆天行,拜见骆老大人。”
骆养性之父骆思恭此时虽已年过六旬,须发皆白,却仍是精神矍铄,老当益壮,他上前将陆天行扶起,笑道:“快快请起,陆尚书行此大礼,老夫如何担当得起,大人这可真是折煞老夫了。”
陆天行笑道:“老大人当年凛然正气,誓死不与阉党同流而污的义举,着实令晚生敬服,老大人如何受不起?”
这件事虽已过去数年,骆思恭此时思及仍感自豪,当下爽朗一笑,心中却暗赞这年轻人竟如此会说话,他能深得圣宠,升迁极快,果非幸至,转头对那少年道:“儒儿,还不快拜见陆叔父。”
那少年甚是乖巧,俯身拜道:“侄儿骆慕儒,拜见陆叔父。”
陆天行忙将其扶起,笑道:“贤侄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心中暗道骆思恭好生厉害,一句“叔父”就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骆思恭笑道:“这是老夫的孙子骆慕儒。”
陆天行笑道:“早就听闻骆府有位一脉单传的公子,想不到竟这般聪明伶俐,乖巧懂事。”
骆思恭抚须笑道:“大人过奖了。”老爷子话虽如此说,面上却不免露出了得色。
待骆慕儒起身后,陆天行取下腰间玉佩递了过去,笑道:“叔父不知你在府中,没准备甚么礼物,这块玉佩,便送予你了。”
骆慕儒躬身称谢,却不伸手来接,只是转头望着骆思恭,见祖父对自己点头示意,方才双手接过,道:“侄儿谢过陆叔父。”
陆天行赞道:“公子如此翩翩君子,日后必成大器,到时自会连中三元,衣锦还乡。”
骆思恭笑道:“大人可莫要被儒儿所蒙骗。”
陆天行奇道:“不知老大人此言何意?”
骆思恭叹道:“慕儒的名字,是老夫亲自所取,只盼他日后弃武习文,能让我骆家出一位读书人。可事不遂人愿,虽然老夫与他父亲请了许多良师教导,可他却始终对读书提不起兴致,一心只想着练武。”
陆天行笑道:“无论习文习武,只要学有所成,都可以成为朝廷栋梁,还望老大人不要太过执着于此事。”
骆思恭苦笑着点了点头,道:“大人说的是。”
陆天行望了望箭靶,拱手道:“素闻骆老大人武艺高超,箭法更是了得,有百步穿杨的美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老大人真可谓是老当益壮啊。”
骆思恭摆手笑道:“老了,不中用了,如今最多不过能射六十步,让大人见笑了。”
陆天行笑道:“晚生怎敢见笑,百无一用是书生,晚生虽说不上是手无缚鸡之力,可最多不过能拉得动一百斤的弓,恐怕连三十步都难射到,到了老大人这个年纪,晚生怕是射到十步都难。”
骆思恭还未答话,小孙子骆慕儒已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骆思恭眉头一皱,叱道:“小儿无礼,还不快向叔父赔罪!”
骆慕儒正要躬身赔罪,陆天行已挽住他的手,笑道:“这有何罪,慕儒,你为何发笑。”骆慕儒咬了咬嘴唇,却不说话。
陆天行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鼓励道:“叔父不是外人,慕儒但说无妨。”
骆慕儒终于躬身道:“是,侄儿不敢欺瞒叔父,只因侄儿虽还不满十二岁,却已可拉动一百八十斤的强弓,因此侄儿才……才……”他连说了两个才,却不敢再说下去,但下面的意思已甚是明了:你一个成年男子,还不如我小孩子,因此我才发笑。
骆思恭怒道:“竖子无礼!”
陆天行却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赞道:“老大人不必介意,慕儒当真厉害,真可谓是虎父无犬子!”
骆思恭忙拱手道:“大人真是海量。”转头对骆慕儒道:“还不快谢过陆叔父。”
骆慕儒依言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侄儿谢过陆叔父。”
陆天行微笑着将他扶住,转头对唐天磊点了点头。唐天磊会意,捧着匣子上前一步。
陆天行将匣子打开,露出一把深黑色的长弓来,陆天行双手用力一提,才将长弓抓起,显是颇为沉重。
骆思恭见那长弓通体乌黑,只是其中竟隐隐透出红光,不由心中一惊,问道:“这难道是……”
陆天行实在拿捏不住,只得将长弓拄在地上,笑道:“此弓本是楚霸王项羽的随身之物,名为霸王弓,楚汉相争时项羽曾用它射穿护卫汉高祖的盾牌阵,相传弓身乃是玄铁所铸,重六十八斤,弓弦据传是项羽用乌江中的黑龙筋制成,当然,这只是传说,但此弓确是不惧冰火,不畏刀枪。”
骆慕儒的双眼里已放出了光芒,抢着道:“叔父,侄儿也听闻过这霸王弓的故事,楚霸王死后此弓几经辗转,西汉时为飞将军李广所得,李广在在镇守右北平郡时,有一天外出打猎,远远看见草丛中有一只老虎,就拔箭射去,随后走近一看,原来是块大石,而箭锋已尽数没入石中。唐朝诗人卢纶还为此事赋诗一首:‘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陆天行笑道:“正是。老大人,我看小公子并非重武轻文,还是文武兼修,堪称全才啊。”
骆思恭自然听出陆天行这番夸赞实是言过其实,但听他称赞爱孙,实感比称赞自己还要高兴数倍,当下抚须一笑,不置可否。
骆慕儒拱手问道:“陆叔父,此弓当真是刀枪不入吗?”
陆天行点了点头,笑道:“想来可以,请公子取来刀剑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