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多铎甚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又道:“皇兄即位后,又怎能不对你存有防备之心,因此尽管七哥屡立战功,却也只是获封了贝勒而已,你此时若是前去理论,必定会招致……”
可多铎的话还未说完,越听越怒的阿巴泰便挥手甩开了他,吼道:“放开!皇阿玛英雄盖世,怎地生出了你这等怯懦之辈!”随即便气势汹汹地走出了营帐。
虽然多铎的嘴里还在焦急的喊着“七哥!七哥!”,但这位豫亲王的脸上,早已浮现出了难以掩饰的笑意。
“皇上,奴才还是想不明白,既然要招降那些明军,为何不将话说得直白些,却尽是写这些教人看不懂的话语?”扬古利捧着范文程的招降书,甚是不解地问道。
皇太极笑道:“英诚公,你身为朕最为倚重的将领,可不能仅仅满足于做一个只会指挥作战的武人,今后还需多多向范先生请教才是。”说着抬眼望向了范文程,续道:“范先生,还是由你来给英诚公解释吧。”
范文程拱手道:“微臣遵旨。”随即转头问道:“下官斗胆请教英诚公,王元雅此人如何,守城明军的战力又如何?”
扬古利道:“王元雅虽然和袁崇焕同为儒帅,但无论是指挥作战的能力,还是行军布阵的手段,都可说是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不过话说回来,这几日不管咱们的攻势多猛,德胜门多么告急,王元雅都不曾退缩半步,从勇气而言,倒是个值得敬佩之人,但也就仅此而已。”说到这里,扬古利不禁哂然一笑,又道:“至于那些守城的明军,不要说是和袁崇焕的广宁铁骑相较,即便是和寻常明朝边军对比,都是孱弱无比,实在不值得一提。”
范文程点了点头,问道:“既然王元雅悍不畏死,就定然不会接受招降,他麾下的将士皆是无用之辈,皇上又要来何用?”
扬古利不由更感疑惑,问道:“那皇上为何还要送出那许多招降书,莫非是想离间崇祯君臣,使其临阵换帅?”
范文程笑道:“皇上这招故布疑阵,当真是高明无比,明朝君臣看到招降书后,定然会以为咱们在挑拨离间,却无法看透皇上的真实意图。”
扬古利连忙问道:“甚么真实意图?”
范文程道:“那便是借此来增加明朝君臣以及京城守军们的恐慌,从而实现围城打援之计。”
扬古利皱眉道:“围城打援?”
范文程颔首道:“正是。”说完,范文程踱步走到了地图前,指了指上面的几处地方,说道:“咱们大清入关最大的障碍,便是镇守关宁锦防线的袁崇焕,对此下官无需再多赘述,然而除此之外,大同总兵黑云龙、蓟镇总兵赵率教以及宣府总兵侯世禄所统帅的几路人马,皆是不可小觑之辈,而据哨探来报,这些总兵现下皆已亲率所辖兵马入京勤王,因此皇上方才与下官共同谋划了这条围城打援之计。”
听到这里,扬古利终于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所以咱们明明带来了红夷大炮,皇上却只是用它来恫吓明人,为的便是完成最终的谋划,从而清除大清入关路上的这些绊脚石。”
范文程笑道:“不错,而且不破德胜门还另有一个好处,那便是进可打援,退能还朝,否则若是攻陷了明人的都城,皇上便没有不率军入内的道理,然而到时若是寡不敌众,再想全身而退的返回关外,可就……”
可范文程的话还未说完,面色不善的阿巴泰便已怒气冲冲的走入了营帐,行礼道:“奴才阿巴泰,见过皇上。”
见其怒容满面,皇太极不由一怔,但还是笑着说道:“七哥不必多礼。”随即吩咐道:“来人,赐座。”
谁知阿巴泰却手一摆,冷冷道:“不必,奴才来此,只是想请教皇上一个问题。”
皇太极虽然心下暗感不快,但顾及着阿巴泰在军中的威望,仍是笑道:“七哥请问便是。”
阿巴泰问道:“方才明军已有招架不住之势,可皇上为何要令奴才撤军?”
皇太极道:“这自然是因为有着更要紧的缘由,不出数日,七哥便会知晓。”皇太极之所以没有将自己的谋划和盘托出,第一,是因为阿巴泰毕竟不是自己的心腹之人,第二,也是由于此事十分机密,越少人知道,才越为稳妥。
阿巴泰冷笑道:“不必再等数日,奴才现下便已明了。”
皇太极着实没有想到,这个素来骁勇善战却头脑简单的七哥,此番竟然会看穿自己的谋划,当下不禁“哦”了一声,问道:“七哥竟已知道了?”
阿巴泰淡淡道:“汉人有句话说的很好,那便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皇太极皱眉道:“此话怎讲?”
阿巴泰冷哼了一声,说道:“皇阿玛当年在世时,便与我更加亲近,最后却被你不明不白的坐了大汗之位,随后,你又处处对我加以防范,现下你的长子豪格本事不济,在军中的威望远不及我,因此你生怕我攻破明人的都城后,功劳太大,便急着鸣金收兵,这些龌龊心思,你当我不知晓么!”
由于皇太极当年的汗位得来不甚光彩,所以此事可称作是他的一块逆鳞,此时听闻阿巴泰旧事重提,这位满清皇帝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怒意,猛然掀翻了桌案,戟指骂道:“你这如牛马般蠢笨的东西,也配让朕来花费心思?先皇不过是看你头脑简单,这才喜欢带你一同打猎,又何曾有过半分传位之意?再者说来,大清如若交在你这等愚不可及之人的手上,不要说是入关,恐怕此时早已亡国灭种了!”
阿巴泰却毫不畏惧,只是不住冷笑,道:“八弟啊八弟,你终于凶相毕露了!”
皇太极怒道:“来人!”待两名御前侍卫疾步走入后,又道:“将这目无君上,大逆不道的东西,给朕拖出去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