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在瞬息之间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要以大局为重,拱手答道:“回禀大汗,臣弟以为,此时全力进攻大明,利大弊也大,至多只能算是中策。”
皇太极眼前一亮,笑道:“十四弟不妨说的再仔细些。”
多尔衮颔首道:“臣弟遵命。”顿了顿,续道:“诚如范先生方才所言,陆党的倒台,即便没有动摇大明的根基,也在一定程度上损伤了其士气、动摇了其军心,我后金委实不该白白浪费这个机会,只是经过笔架山和杏山海岸之战后,咱们八旗军的元气也没有完全恢复,而且一旦边关告急,难保明人不会就此生出同仇敌忾之心,团结一致的来对抗咱们。所以臣弟以为,如果全力攻之,风险实在太大,故而此计太过冒险,只能勉强称作中策。”
趁着皇太极思量的功夫,多尔衮又起身走到范文程身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多尔衮无意冒犯先生,些许拙见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方才言语间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先生勿怪。”
范文程明白,多尔衮此举绝不仅是出于对自己的尊重,更是在顾全皇太极的颜面,毕竟自己身为大汗最亲信的谋士,提出的计策却被其当众否定,皇太极面上多少会有些不大好看,于是起身还礼道:“贝勒爷言重了,我等身为臣子,理应各抒己见,为君分忧,又何谈甚么得罪不得罪。”
多尔衮拱手道:“多谢先生体谅。”
皇太极笑道:“范先生说的是,你等皆是本汗最信任、最倚重之人,遇到军国大事,只要说出自己的见解便是,无需担忧旁的甚么。”待三人颔首称是后,又问道:“不知十四弟心中的上策和下策又是甚么?”
多尔衮答道:“下策便是咱们趁此机会,一边休养生息,一边不断地派出小股人马对大明边境的州府进行劫掠,想来明廷暂时对此也无暇顾及,此计风险最小,然而收益也是最小,顶多也就能劫得些许物资和奴隶而已。”
皇太极颔首笑道:“想不到十四弟竟能分析的如此透彻,本汗还真是对你的上策充满了期待,不要卖关子了,快些说将出来,让大家都听听吧。”
多尔衮躬身道:“是。臣弟的上策,其实说出来也很简单,那便是咱们以逸待劳,让明军千里奔波的来攻打我后金。”
此言一出,余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要知皇太极虽然也觉得范文程的计策有些许欠妥之处,但却也没敢想出这等“大胆”的计策来,因此这位后金大汗定了定心神,方才问道:“十四弟自己方才也说了,此时明廷正值动**,即便本汗派出小股人马劫掠明人边境,他们也多半不会着力应付,那又怎么可能会大举兴兵来攻打我后金呢?”
多尔衮微微一笑,说道:“依臣弟之见,至少有三个原因,会诱使崇祯皇帝派兵来攻打咱们。第一,由于天启年间宁远、宁锦两次大捷以及崇祯初年杏山海岸、笔架山之役的胜利,明人多少拾回了些许信心,已不如当初那般畏八旗军如虎,未必便没有来犯的胆子;第二,崇祯不但生性多疑,而且极为刚愎自用,据说在得知丢了盖州后,这位大明天子可是震怒不已,若非陆天行等人死命劝谏,他当时便要派兵重夺盖州,如今在陆党集体被其罢黜后,崇祯定然更想通过文治武功来证明自己的决断正确;第三,也是诱敌来犯的引线,那便是大汗顺应天意,尽快登基称帝。”
听完前两个理由后,皇太极不禁连连点头,显然甚是满意,而听到多尔衮竟要请自己称帝时,却不由一怔,问道:“甚么?”
多尔衮躬身道:“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而汉人则更加重视这点,历朝历代,各地如有造反者,朝廷若无力征讨,便会不予理睬,而若有谁胆敢称帝,朝廷便会集中一切力量予以围剿,先汗在世时,原本便是明廷的指挥使,后来反叛明廷,改称为汗,大明的万历皇帝便曾派大军来征讨,而大汗若是称帝,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的崇祯皇帝,又怎会不生出用兵的心思?”
皇太极沉吟道:“以此来作为诱敌之计,倒也不失为一条良策,只是如今便要称帝,会不会太早了些?”
未等多尔衮回答,扬古利便已抢着说道:“不仅不早,依奴才所见,还有些迟了呢,先汗在世时,便先是统一了建州女真各部,随后又征服了扈伦四部,大汗即位后,更经过大小战役无数,攻占了明人在关外的所有据点,如若不是明人只知道躲在关内避战,龟缩不出,我等早就已经打入关内,拥戴大汗做皇帝了。”
多尔衮附和道:“臣弟也正是这个意思。”
皇太极颇为所动,但还是问道:“范先生的意思呢?”
听闻多尔衮说出称帝之事后,范文程在为其暗叫一声了得的同时,便不禁为大明和自己的安危担忧起来,但当此情形,却也已不好再做他言,当下只得答道:“回禀大汗,贝勒爷此计当真高妙至极,只要大汗登基称帝,崇祯皇帝多半便会派兵来犯。”范文程怕皇太极对自己的忠心和能力生疑,又道:“然臣以为,仅凭称帝一事,未必便能彻底激怒那位大明天子,因此大汗在称帝的同时,还需发兵讨伐朝鲜。”
扬古利忍不住问道:“朝鲜不过是弹丸之地,又与我后金隔着一条鸭绿江,犹如鸡肋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为何还要损耗人力物力去征讨那里?”
皇太极却已明其意,笑着解释道:“朝鲜国王李倧,可谓是明朝皇帝最忠实的奴才之一,每当我后金举兵进攻大明时,收了明人好处的察哈尔部来攻击咱们也还罢了,那李倧竟也胆敢派人前来滋扰,而征服了朝鲜,不仅能让咱们少了一条后顾之忧,而且更能让大明的属国们看看,他们的主子是多么的无能,要想得以苟活下去,就必须转而效忠我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