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劳顿,陆天行担心游秀妍倘若在途中有何不适,有神医在侧,总无大碍,但又不能单单只邀请颜悦曦一人,因而便只得同邀颜式兄妹。
游秀妍听后果然大喜过望,颜星寒深知她的身体状况,觉得此事不妥,本欲出言劝阻,但想到时隔多日后,能再次和心上人结伴同游,实是万难拒却;颜悦曦见兄长欲言又止却并不阻拦,正感讶异,但瞥眼看见游秀妍的眼角竟已闪烁着晶莹的泪花,便也不再多言。
翌日清早,陆府外仆从如云,游秀妍挽着陆天行的手,踏上了一辆宽敞明亮,装饰华贵的马车,颜式兄妹不喜如此铺张奢华,便各骑了一匹马,跟在后面,众人就此浩浩****地行向了香山。
就在骆养性去向魏忠贤禀报之时,陆府众人已到了阜成门,负责守门的巡检上前拦阻道:“请问是哪位贵人,烦请验明身份后再行出城。”他见对方仆从众多且衣着不凡,想必是京中的达官贵人,因此出言便十分客气。
岂料当先开路的护卫还未说话,陆天行便已在马车中喝道:“放肆!”说完一推车门,满面怒容的跳了出来。
那巡检吃了一惊,忙拱手道:“卑职也是职责所在,绝非胆敢冲撞大人,还望大人勿怪。”
那护卫也不禁暗自奇怪:京中的守门兵士查验身份,实属常事,尚书大人定是心情糟糕才拿他撒气,亏他为人机灵,当下也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胆敢阻拦陆大人的车驾。”
那巡检赶忙陪笑道:“原来是陆少保,小人实是有眼无珠。”说完忙闪身躲在一边,呼喝手下让路。
哪知陆天行却淡淡道:“你不是要验明身份么,本官的官印在此,你来验吧。”说完,从怀中取出了工部尚书的印信。
那巡检如何敢接过,忙摆手道:“小人不敢。”
陆天行冷笑道:“不敢?我看你敢得很啊。”随即放回印信,转身从车夫身上取过马鞭,狠狠地抽在了对方的身上。
那巡检既不敢躲闪,更不敢抗拒,谁知陆天行竟一鞭鞭的抽打个不停,守门的卫兵和陆府随从生怕引火烧身,又如何敢出言阻拦?
直把那巡检抽的遍体鳞伤,哀嚎不已,惊动了游秀妍,陆天行方才扔掉马鞭,返回了车上,吩咐继续上路,颜式兄妹见了不禁眉头紧皱,显是对其恃强凌弱的做派颇感不屑。
一行人出了阜成门,陆天行担心游秀妍的身子禁不住颠簸,遂吩咐车夫缓缓而行,因此从陆府到香山,尽管只有不到六十里路,然而直行了一个多时辰,却仍没有赶到。
见游秀妍闷闷不乐,陆天行问道:“秀妍是不是在责怪我,方才不该责打那个巡检?”
游秀妍幽幽叹了口气,道:“秀妍不敢。我只是觉得,天哥的官职越来越高,脾气却也越来越大了。”
陆天行握住了她温软的手掌,附耳轻声道:“天哥没有变,日后我必会设法补偿那个巡检,秀妍放心吧。”
游秀妍温柔地一笑,轻轻靠在了陆天行的肩上,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在游秀妍心中,无论陆天行变换何等身份,变成怎样的人,自己都爱极了他,心甘情愿为其倾尽所有。
香山海拔五百五十七米,最高处的峰顶上有一块巨大的乳峰石,形状极似香炉,每逢晨昏之际,雨雾缭绕,从远处遥望,犹如炉中香烟袅袅上升,故得名香炉山,后来人们便简称其为香山。
此时香山仍有兵士守卫,若不是陆天行身为朝廷重臣,更是当今天子的宠臣,一行人恐怕也不会如此轻易便能踏入香山地界。
游秀妍站在山脚下,抬眼向上望去,展颜道:“真是人间胜景,直到此时,我方知香山之名的出处。”
陆天行微微一笑,正要再行解释,却瞥眼看到颜星寒正直勾勾地盯视着游秀妍,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暗感不快,道:“你若是感到疲累,咱们便先歇息片刻。”
游秀妍笑道:“我哪有那么羸弱,这便走吧,说不定还是天哥先行走不动了呢。”
陆天行笑道:“是,我怎及得上你?”说完便挽起了游秀妍的手,缓缓朝山上行去。
颜星寒的心中,却一直在回想着那日和游秀妍访山寻药时的美好,直到妹妹接连唤了两声,方才回过神来,看见自己心爱之人和别的男子携手而行的背影,他的胸口感到仿佛被人重重击了一锤。
行了盏茶功夫,几人进了一处建筑布局极富江南情趣的园林,陆天行笑道:“此处便是见心斋了。”
游秀妍环顾四周,奇道:“这便是皇帝用来鉴证大臣是否对他忠心的所在么?”
陆天行还未答话,颜星寒已笑道:“你知晓的还真是多。”
游秀妍笑道:“相传我朝嘉靖皇帝修建此园,便是为了在这里分辨忠奸。”颜星寒听了,更是忆起那日同游之时,她那莺声燕语般的讲解,不由有些痴了。
陆天行见了颜星寒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甚感厌烦,当下笑道:“哪有此等神奇之所,不过是帝王之术罢了。”
游秀妍一怔,随即展颜道:“天哥说的是,嘉靖帝二十年不曾临朝,大明朝却依然没出甚么大乱子,说明他必是位精明过人,善知人心的帝王。”
陆天行点了点头,正欲答话,忽闻一人道:“公然在此议论大明朝的帝王功过,二位真是好大的胆子。”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抬眼看去,只见三名男子昂首阔步走来,为首的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容貌清秀,双目炯炯有神,只是神色间自有一股彪悍之气,手指上又戴了一枚纯金戒指,看上面的图案显然不是汉人之物。
陆天行见了,不由暗自惊异,想不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异族少年,竟能说得如此流利的大明官话。
陆天行拱手笑道:“贵人说笑了,林丹汗贵体可还安好?”陆天行心中暗暗盘算,能出现在此处的必是勋戚贵胄,眼前这位异族少年既然能通行无阻的进入香山,必是与大明关系密切的察哈尔部中人。
谁知那少年竟笑道:“林丹巴图尔好与不好,又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