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行冷笑道:“你叫李四?那张三何在?罢了,就当你是李四吧,可这条移祸江东的计策,你当我看不出么?”
李四面色微变,但立即恢复如常,问道:“难道你不相信?当今天下,除了九千岁,又有谁能将这些神机营的火器带出?”
陆天行道:“你所言不错,可这些火器,若非出自神机营呢?”
李四终于掩饰不住惊讶的神色,问道:“你如何……”但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便住口不言了。
陆天行冷笑道:“如今想要本官性命之人,恐怕不是九千岁,而是东林党,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李四先是一怔,随即叹了口气,道:“既然已到了这个地步,小人也不必再死挨硬抗,不错,我确是奉了冯尚书的差遣。”
陆天行问道:“那这些火器又是从何而来,可是取自神机营?”
李四摇头道:“神机营由魏公公统辖,想从那里下手,难道嫌命太长么?这些火器,皆由冯尚书交予我等,至于他从何处取得,小人身份低微,又如何能够得知。”
陆天行眉头深皱,又问道:“你怎会知悉本官的行程?”
李四道:“自然也是冯尚书告知小人的。”
陆天行倒吸了一口凉气,挥手道:“将此人押下去。”
唐天磊道:“陆少保……”说到此处,见面色凝重的陆天行对自己摆了摆手,便不再说下去了。
这时,师爷已安顿好了知县张灿鸿,返身走了回来。陆天行吩咐道:“贼首和火器,皆由本官带回,其同党便暂由沧州县衙羁押,听候发落。”师爷听了,赶忙躬身称是。
整装完毕后,陆天行阴沉着脸上了马,当先朝着京城疾驰而去,沿途竟是一言也不发,众人终于在次日申时过半,赶回到了京城。
见陆天行直奔陆府行去,并无入宫之意,唐天磊劝道:“少保身负皇命,千里取证,无论如何也该先入宫面圣才是。”
陆天行颔首道:“先生说的是。”然而却依旧不变方向,眼看便要到了陆府门口。
唐天磊沉声道:“若是游姑娘知悉此事,又当如何抉择?”
陆天行心中一惊,猛地勒住了马头,心道:秀妍如果在此,必会极力劝自己先入宫交差。
唐天磊道:“灵药便先由唐某带回,府中又有两位神医,少保尽可放心入宫。”
陆天行终于点了点头,调转马头,朝着紫禁城奔去。
眼看就要到了承天门,陆天行忽然勒住了马,身后的禁军们忙也跟着停下,副千户吴孟明悄声问道:“少保,可还有事要办?”
陆天行沉声道:“不错,去魏府。”
魏忠贤正在府里欣赏着乐师所演奏的《广陵散》,双目微闭,满脸沉醉之色,一曲方歇,道:“此曲时而高亢,时而婉转,真是妙,真是妙啊。”
管家福来陪笑道:“也只有九千岁这等雅士,才能品评出此曲的妙处,似小的这般粗俗之人,便听不出与寻常琴曲的区别来。”
魏忠贤如何不知他话中的逢迎之意,心中却不免还是颇感得意,当即微微一笑。
这时,门外的守卫入内禀报道:“启禀九千岁,陆天行求见。”
魏忠贤皱眉道:“方才探子报说陆天行已回到京城,怎么他不去进宫面圣,却跑来见咱家?”
九千岁既然未说见或不见,守卫自是不敢退下,也不敢随意问话,只得躬身等候,果然,魏忠贤又道:“带他到厅中等候。”
为了表示对魏忠贤的尊重和敬意,陆天行将众禁军留在了远离魏府的香茗茶楼,自己只带了副千户吴孟明一人前往拜访。
一盏茶还未用完,魏忠贤便已笑着走如厅中,双方见了礼,各分宾主坐下。
魏忠贤道:“想不到陆少保千里奔波,竟还能惦记着咱家。”
陆天行笑道:“魏公公说哪里话,下官此去无锡,特意为您带了份大礼回来。”
魏忠贤道:“少保客气了。”
陆天行使了个眼色,吴孟明便将一个粗糙的大麻袋推到了大厅中央,魏忠贤瞥眼看去,不禁面露狐疑之色。
吴孟明将捆着麻袋的绳索解开,立时露出了一个双目紧闭的人来,正是已被打晕的黑衣人首领李四。
魏忠贤顿时皱起了眉头,不悦道:“少保这是何意?”
陆天行拱手道:“此人在沧州集结一百余人,用三眼火铳和‘万人敌’等火器袭击下官,幸得高人相救,我等才能幸免于难。”
魏忠贤点了点头,道:“关于此事,咱家也略有耳闻。”
陆天行道:“下官擒下这批歹人后,便立即亲自审问。”说着指了指李四,又道:“据此人所供,他是奉了您的差遣,从神机营取了火器后,埋伏在沧州,行刺下官。”
魏忠贤面色一沉,淡淡道:“咱家并不识得此人,少保若是不信,大可到神机营清点库存,看看是否有人动过里面的火器。”
陆天行道:“魏公公说的是,此人真正的意图,正是要离间皇上与您的关系,下官虽然愚钝,却也能看得出此节。”
魏忠贤听完神色稍缓,颔首道:“正是如此,此人应送入镇抚司大牢严加审问,到时不怕他不说实话。”
陆天行笑着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道:“不必,下官已然审出,冯从吾为救李章性命铤而走险,因此才命此人率众行刺。”
魏忠贤布满褶皱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笑意,问道:“这可是皇上的意思?”
陆天行笑道:“现在虽然还只是下官的意思,不过若是魏公公也认为可行,下官自有法子将其变成皇上的意思。”
魏忠贤颔首道:“陆少保是聪明人,我等也就不必兜圈子了,咱家只想听听,你此番作为,目的何在。”
陆天行正色道:“既然如此,下官便放胆直言,如今几位阁臣,俱是魏公公的门生,朝廷六部,大半也在您的掌控之中,余下的少部分官员,也大多唯赵南星马首是瞻,真正属于皇上的人,竟占不到一成,故而下官此番扳倒冯从吾,既为了削弱东林党,更是想借机增强皇上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