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歌舞升平。
宴堂中的气氛却有些尴尬。
最终的座次排列,陈槐安终究是和秦秋颜一起坐在了次座的首席,即便是三位王公,都坐在了他的后头,唯独静文公,乃是与他对坐。
但静文公此刻很是不爽——这座次,是陈槐安再三推阻之后,方才排布下来的。
原本按照林雪音的意思,是打算直接邀请陈槐安到主座之上同坐的,这无疑是表明了林雪音的态度。
她是潇湘郡主,皇帝的直系后人,虽是不如王公贵族们那样有权有势,但论及在皇室之中的地位,却要比列位王公更高。
林雪音亲自邀请陈槐安上到主座同坐,这可不是林雪音自己能够决定的!
与天子宗亲同坐,同饮同食,历来都是莫大的殊荣,通常,这等殊荣都是赏赐给列位皇子,郡主府上的幕僚宾客,受此封赏,意味着此人不仅对于皇子,郡主有着教益的功劳,更是深受皇帝的信任与喜爱,以至于皇帝并不把此人当做外人对待!
简而言之,皇帝拿此人当做自己人,准许此人上皇家的餐桌!
而从林雪音的诸多举动看来,这等殊荣,在陈槐安手头甚至不值一提,邀请陈槐安同饮同食,甚至不需要由皇帝亲口批准,陈槐安自己想去便去,不想去,便可不去!
这等权力,可是连他们这些王公都不曾拥有的!
而陈槐安,面对林雪音的再三邀请,竟是再三推阻拒绝,最终方才落坐在了次座上,俨然一副,给诸位公卿大臣们留点面子,面子旁人说闲话的架势!
惹得静文公心头暗骂,要是此处没有别人,怕是这混小子,都敢爬上郡主的床榻去了吧!
殊不知,陈槐安即便真的爬上林雪音的床榻也无妨,甚至可以说,皇帝巴不得他爬上林雪音的床榻……
待得众人喝得兴起,静文公忽然开了口:“早就听闻陈大人,乃是诗仙下凡,文才超群,今日诸君畅饮,正是兴起时,不知陈大人是否愿意一展才华,让我等好生开开眼界?”
一听这话,陈槐安立刻便乐了。
他早也料到了,静文公会跟他来这么一出!
静文公的封号,本就出自其文采斐然,不仅自己有着超群的文才,长子林墨,亦是满腹经纶,定然是不会服气他这个“诗仙”的。
果不其然,静文公果然提出了此事。
不过静文公大概不会想到,今天,他也早已经做足了准备,就等着静文公说出此事来!
“好啊,九王爷邀约,区区在下,岂敢拒绝?”
一边说着,陈槐安便是一边抖擞衣袖站起身来,走到宴堂中央,笑道,“不过今日,乃是郡主生辰,寻常的诗文未免俗套了,陈某也听闻,九王爷文才过人,林公子亦是深得九王爷的衣钵,不如今日,我们来作些奇诗如何?”
“哦?不知陈大人所言的‘奇诗’,指的是什么诗?不妨陈大人先打个样,让我等看看,什么样的诗文,才算得上‘奇诗’?”
静文公努了努下巴笑问道。
“好说。我看诸君当中,有几位已经有些醉了,不妨吃杯清茶缓一缓。我这第一首,便写茶好了。”
陈槐安一咧嘴,仰面闭目,做凝思状。数着大约三次呼吸之后,张口便念出第一首诗来——
“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
此诗一念罢,周遭众人皆是一愣!
还有这样的操作?!
瞧着众人惊讶的神色,陈槐安不由暗笑。
他所熟知的那些诗文当中,可不止有那些个流芳百世,工整严谨的名诗,其中趣味十足的奇诗也不少!
比如这一首,《一字至七字诗·茶》,便出自唐代诗人元稹之手,乃是一首宝塔诗!
其特点便是从一言起句,依次增加字数,从一字到七字句逐句成韵,叠成两句为一韵。直至从一至七字,对仗工整,读起来琅琅上口,声韵和谐,节奏明快,有如“鲲鹏展翅,扶摇直上”!
这样的诗文,在潇湘国并不常见,但却是让得满座大臣们颇感新奇。
陈槐安笑看向静文公,努了努下巴笑道:“此为奇诗,当然,也只是其中一种。九王爷可以试试是否能够对得出来,若是对不出,我换一种便是。”
这话一出,可谓是让静文公一阵脸皮抽搐!
对?
拿头对!
他听都未曾听过这种诗文,还对?
只好颇为尴尬地笑了笑,故作镇定道:“原来这便是奇诗啊……果然奇妙非常。不过这样的诗文,终归是格式不够严谨,难登大雅之堂,今日乃是重大场合,陈大人还是严谨些吧。”
一听这话,陈槐安心头更是笑得欢畅。
他早也料到了静文公对不出来,且是早已经准备好了,能把静文公脸皮撕烂的手段!
不等他开口,秦秋颜便是站了起来,朝着众人一抱拳,笑道:“小女不才,倒是忽然灵光一现,想出几句来,甘愿献丑,还望诸位大人莫要取笑。待小女献丑过后,再换不迟。”
一听秦秋颜居然能对出来,一众大臣们立刻露出了满满的期待之色,纷纷看向秦秋颜。
便听秦秋颜开口念道:
“诗。
绮美,瑰奇。
明月夜,落花时。
能助欢笑,亦伤别离。
调清金石怨,吟苦鬼神悲。
天下只应我爱,世间唯有君知。
自从都尉别苏句,便到司空送白辞。”
此句一出,满堂皆惊,不少大臣当即便是趁着酒性拍手叫好!
也看傻了静文公!
静文公心头不由惊呼,这尼玛假的吧?绝对是假的吧?!
秦秋颜是个才女,这一点他知道,满堂之人都知道,但要说开口就能对出这等奇诗来,旁人是不太能相信的。
但此刻,满堂之人却都心知肚明,并未道破,只用一种颇为戏谑的眼神看向静文公!
静文公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陈槐安这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