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片刻,姬成堂几人方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却是再不敢落座,只能老老实实到一旁候着,站成一排。
好似一排逃课被抓,在班主任办公室门口罚站的学生。
姬成堂等几名长辈,心里那个苦啊。
心说姬成辉这是走得什么狗屎运?这等大人物,居然如此关照着!
姬家府上,随便找出一号人来,在医道之中都有不俗的建树,自然是人人都能看得出来,什么陈槐安和姬云瑶结合,已有子嗣的话,根本就是胡扯。
但,陈槐安不介意以姬家女婿的身份自居,姬成辉也欣然接受此事,并未说破,足以说明,此事,乃是陈槐安和姬成辉早已经沟通好的事情!
换言之,陈槐安愿意尽一个女婿的责,好生关照姬家!
但,陈槐安关照的,显然不是他们,而是姬成辉。他们也立刻意识到了,此时此刻,陈槐安把他们都找来,为的便是,要帮姬成辉立住家主的威严!让他们这些个分权之人,全都老老实实地臣服!
这一点,姬成辉多年都未曾做到。
但今天,陈槐安却是必然能够达成!
姬云瑶,乃是姬成辉的女儿,姬成辉有了这么一号女婿,那还了得?
往小了说,从今往后在这姬家,姬成辉便是绝对的话事人,旁人,再也不敢如从前那样分权,家中大小事项,他们也再无搀和的资本!
往大了说,若是今天陈槐安愿意,将姬家彻底清洗一遍,将他们这些个人悉数扫地出门,也未尝不可!
此刻,全看陈槐安的心情!
“几位就这么愣着?没人打算跟我说点什么?”
陈槐安扫视了一圈几人,问道,“几位既然认下了我的身份,估摸着也大都听说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就不知几位,是否有什么想说的?我可等着听呢。”
一听这话,姬成堂等人皆是心头一紧。
他们当然知道陈槐安的意思,这是在说姬元庆的事情!
这本身,就是他们怕极了的事情。
姬元庆拜了名师,有了高位,今后势必凌驾于姬家之上,这是他们最怕看到的,也是他们死死抓住静文公府那一纸婚约,将其作为救命稻草的缘由所在。
毕竟,姬元庆,是他们联手逐出家门的,姬元庆是否记恨整个姬家,不好说。但记恨他们,乃是必然的!
此刻,陈槐安就在他们面前,作为姬成辉的女婿,也作为姬元庆的师父。
这摆明了,就是冲着收拾他们来的!
沉默了良久,姬成辉方才稍微把脸抬起来几分,小心翼翼地问道:“御……御史大人今日来,是否是为了……元庆?”
“你别管我是为了什么,想说什么你就说。”
陈槐安微笑着看向姬成堂,“现在是我在问你们几位,先答话,想问什么,答完了再问。”
姬成堂的脸色更是深沉了许多。
这话入耳,他基本已经确定了,陈槐安今日就是来为姬元庆讨说法的!
“大人是想问,当年将元庆母子二人逐出家门的缘由?”
姬成堂深吸了一口气,终是鼓足了勇气问道。
陈槐安并未答话,只朝他努了努下巴,示意他往下说。
姬成堂那个怕呀,目光左右看了看,身旁的另外两人,也皆是一脸惊恐之色。
当年将姬元庆母子二人排挤出姬家,本就是他们三个的意思,而今陈槐安问起此事,真要说起来,怕是免不了惹了陈槐安动怒!
可若是不说……
想了想后果,姬成堂终究是怕了,之后悻悻开口。
“回……回大人的话。当年元庆母子二人离家,确实……与我三人有些关联……”
“哦?只是‘有些’关联?”
陈槐安的话音抬高了几分,“那不知有哪些关联?除此之外,别的根由,又是从何而来?几位慢慢说,今天陈某有的是时间,且听你们说便是了。”
姬成堂闻言,不由一颤。
哪还有什么别的根由啊……
陈槐安这话的意思,很是明确了——今天不弄清楚,当年将姬元庆母子二人逐出家门究竟是谁的锅,今日便决不罢休!
几人互相看了看,脸上皆是带着几分绝望之色。
他们很清楚,今天,必定是免不了要被收拾了。恐怕此刻,唯有态度诚恳些,认错积极些,才能从陈槐安手里,求得一丝宽宥了……
想到此处,姬成堂终于是放弃了抵抗,长长地泄了一口气。
“这便一五一十地告知大人。此事,需从当年,元庆那孩子尚未降生时说起。”
“当年老五,也就是元庆的父亲,曾是我们这一辈里,医术最为杰出的一人,在江州地界上,名气颇为不小。尤其是,当年老五外出云游时,曾偶然寻得一处洞天福地,在其中,寻得了许多奇方,靠着那些奇方,老五名声大噪,成为江州地界上最负盛名的名医!”
“原本,老五的才华,得到了不少名流的赏识,更有当年游历至此的某位京官大员,曾打算引荐老五去往京城,效力于皇家!但那时,老五却有了心上人。”
“我姬家本想着,倘若老五的心上人门当户对,下聘成婚便是。却不想,老五的心上人,乃是一介无名无分的绣娘,便是周氏,想来大人已经见过了。”
“起初他二人的婚事,我们也并未过于阻拦,只要求老五成婚之后,去往京城为皇家效力便是。谁曾想,老五非但不愿,还打算隐退,不再行医!后来,元庆那孩子降生,尚不满一岁,老五便突发顽疾,没有任何征兆地走了,留下他们孤儿寡母。”
“我等当年一时糊涂,心想着,就是这孤儿寡母,误了老五的前程,误了我姬家的前程,到头来,还克死了老五,实属不详,因而……方才动了邪念,将他母子二人,逐出了姬家……”
说到此处,姬成堂的脸,都快埋到胸口上去了,声音也越来越小,显然,已是怕到了极点。
“今日大人前来,我等深知,此事皆因我等私心太甚,才让元庆母子二人,这些年过得如此凄苦,只求大人能给我等一个机会,让我等……好生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