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县衙门前,吴忧与吴启山父子二人,一大早便是已是站在了门前静候着。
二人在门前等了好半晌,眼看着天色已是彻底大亮,却依旧不见陈槐安的动静,吴启山不免有些担忧。
他望向吴忧,低声道:“儿啊,我们为何……迟迟不叫门?为父不是瞧见这县衙上,有不少陈大人手下的人么?随便招呼一个去传个话都好啊!”
“父亲莫急。”
吴忧却是摆摆手笑道:“咱们毕竟是来求和的……委屈父亲再等等吧,陈大人总归是要出门的,冒昧叫门,不妥。”
吴启山虽是有些不愿,但毕竟今天来,乃是有求于人,也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二人便有足足在门前等了一个时辰,方才瞧见那县衙的大门,被几名侍卫打开,陈槐安这才从县衙中走了出来。
吴启山一看陈槐安模样,差点被一口气背过去。
只见陈槐安并未穿戴官服,而是穿了一身深灰色的褂子,袖口翻起来两个卷,露出白色的里衬,一手盘着俩核桃,一手提溜着一盏金丝鸟笼,笼子里养着一只八个,正叽叽喳喳地叫着。
吴启山觉得自己被狠狠地呛了一下……
心说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陈大人,年少有为,却是年纪轻轻的,爱好反倒是……清新脱俗得很!
旁的小辈,文的,对酒当歌,吟风弄月,武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再不上进些的,斗斗蛐蛐儿,逛逛烟花酒肆,赌馆里头挥金如土。
哪怕是嫖呢?
也没见哪个年轻小辈,是这幅老大爷遛鸟的行头,还盘俩核桃……
关键盘得还挺好,跟小珊瑚似的!
吴启山端是深吸了一大口气,方才走上前去,朝着陈槐安一抱拳:“那个,阁下……陈公子……陈……陈大人!”
“诶。”
直到吴启山换上了这毕恭毕敬的称谓,陈槐安方才答应了一声。
“这一大早的,二位找我何事啊?”
这话入耳,吴启山心里那个气啊!
恨不得脱了鞋就朝陈槐安脸上砸!
要不是吴忧在一旁死死拉着他,怕是此刻,他的鞋已经拍在陈槐安脸上了!
何事?
马的你还不知道是何事么?!不都是你搞的鬼?!
“父亲莫要恼怒啊,这要是再得罪了大人,便全完了!”
这话,算是惊醒了吴启山,再次深深地喘了两口气,方才望向陈槐安,道:“陈大人,前些日子……鄙人处事不周,有所冒犯,给您惹了诸多额的不愉快,今日……乃是与大人……求和的。”
“求和?噢,不是来找我三七分成的啊?那没事了。”
陈槐安扬了扬嘴角,淡淡一笑,道,“我还以为你吴大老爷一大早的跑来堵着我,是打算要跟我当街斗殴,打个头破血流呢!这不,还专门准备了俩核桃,准备当暗器使!看来是我多虑了。”
一边说着,陈槐安便是拎着鸟笼,大摇大摆地朝着集市上走去。
“既然是来和谈的,那就跟我过来吧,我饿了,去吃杯早茶,二位跟我同去,有什么话,咱们坐下谈。”
听闻陈槐安这口气,吴启山心头不免一喜。
他本以为,陈槐安定是要对他百般刁难,非要那他出够了气,方才会跟他谈谈条件,他甚至已经想好了,为了吴家的未来,即便是陈槐安做出什么羞辱他的举动来,只要还在他能忍受的范围之内,便绝不发作!
但却没成想,陈槐安倒是并无刁难,这语气,反倒像是要给足了他机会似的!
“父亲,愣着干嘛?快跟上呀!”
吴忧赶忙拍了拍父亲,快步跟上陈槐安,朝着市集上去,吴启山愣了好片刻,方才是猛地回过神来,亦是赶忙追上!
陈槐安这态度,显然是有得谈!
转过一条青石街,沿着路两旁便是一排早点铺子,有沿街摆着的,也有的是门店,水汽和香味弥漫在整条街上,炊烟袅袅,满是好闻的人间烟火味。
沿着这条青石街,当头便是一家早茶铺子,摆在街道转角的地方。
那铺子看着简陋,沿街摆着七八张已经颇有些老旧的榆木桌椅,桌上放着陶土烧成的碗,顶上支了一定青幔,底下一口炉灶沿街架着,三口大锅,一口煮着面,一口烹着用来调油茶的米浆,一口煮着满满一锅浓稠的粥,隔旁架着四五层笼屉,蒸着包子馒头。
自打到了南郡,陈槐安常来这里吃早点,老板敦厚老实,东西味道好,分量也足,颇受陈槐安的喜欢。
铺子里沿街的一张桌上,三人对坐,喝着一壶热茶,等候着早点端上来。
陈槐安看也不看对面父子二人一眼,只管摆弄笼子里的八哥,逗得那八哥一蹦一跳地,颇为欢脱。
好片刻,吴启山自觉尴尬,这才率先开了口:“那个……陈大人,今日冒昧打扰,是想……向大人赔个不是,请罪的。”
“请罪?吴老爷何罪之有,要跟区区陈某请罪啊?”
陈槐安只管自顾自的逗弄笼中鸟,“你吴老爷可是堂堂南郡府君,手里把持着南郡诸多事宜,放眼南郡地界上,可谓是呼风唤雨,只手遮天!有什么罪责,是我区区陈某能够定夺的?”
被陈槐安这么一说,吴启山心头便是颇有着紧张起来。
他不怕陈槐安折煞他,羞辱他,对于钱财,人脉上的要求也并不在意,即便是陈槐安开口和他说,想要他吴家九成家产,来换今后吴家的太平,他也不是不能答应!
吴忧之前劝他的一句话,让他觉得最为在理——若是站在陈槐安这边,将那另外几家拿下,非但吴家的地位能够巩固,今后,还会有陈槐安的关照,吴家只会比曾经更加强盛!
因此,他不怕陈槐安刁难他。
但唯独怕现在这样的情形,陈槐安觉得他诚意不够,不和他谈。
“陈大人说笑了……”
吴启山苦苦一笑,无奈低头道,“不瞒大人,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细细想来,确实是我吴家做的不妥,诸多事情也给大人添了许多麻烦,今日特来向大人请罪,还望大人能够……给我等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