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金沙阁离开,陈槐安一行,径直回到了湘南水军大营,归还了吴忘生的虎符。
此次诸多事情,到也都算是意料之中,唯独这虎符,拿得有些多余了。
当时还想着,楚靖安今次恐怕会设法引起一场颇大的动乱,导致湘南大乱,趁机溜走,专门要了虎符,打算随时调动湘南兵甲镇压,还专程让霍平安联络了各处的官府衙署,随时做好准备。
倒是不成想,他有些高估了楚靖安。
眼下看来,楚靖安虽是怪先生的徒弟,但怎么说呢,学艺不精。
相比起怪先生的那些奇谋诡计,楚靖安,还太嫩了。
眼下楚靖安也已然落网,七爷八爷亲自看守着,只待领会寿安城去,有的是办法撬开这家伙的嘴!
……
这日,子夜时分。
湘南水军营,大牢之中。
昏暗牢房深处,楚靖安倚靠在墙边,手脚皆是绑着铁索,连嘴都被堵上了!
直到此刻,他也没有说出哪怕一句有关梅花社,有关怪先生的话来。
身为怪先生的徒弟,梅花社的门人,他最清楚不过,泄密的代价,比死更恐怖!
此刻,他在等。
等某个人来找他,将他救走,或者……将他灭口!
这是梅花社一贯的作风。
依着梅花社的规矩,倘若被俘,第一时间,便要自行了断!
奈何陈槐安太清楚他们的手段和决心了,将他一切自尽的手段都给阻拦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相死都死不掉!
唯独寄希望于,梅花社的“那位”高手了。
那人的存在,是梅花社最大的底牌之一,当今天底下,能拦住他的人,屈指可数。
倘若被俘之后,无法自行了断,被梅花社的耳目察觉到此事,“那位”便会出手。
可救,便救。
若是不可救,便替他了断!
楚靖安知道,这湘南大牢里,重兵把守,还有陈槐安带来的七爷八爷,帮衬着看守,明天一早,他就会被带走。
只有今晚一晚的时间,没有情报线索,没有内应帮衬,恐怕即便是“那位”,也难说能够将他救走。
更大的可能,是来替他了断。
想到此处,楚靖安的脸色,不由生出几分苦涩来。
他本以为,跟随先生这些年,自己多少学到了几分本领,多少有了些能和陈槐安抗衡的底气。
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他犹记得,怪先生曾告诉他:凭他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足以对陈槐安构成威胁。
他本不信,不成想,而今确凿地得到了答案。
正在他苦笑之余——
“踏……踏……”
脚步声突兀的传来,从大牢外,稍远一些的地方。
他分辨了一下来人的脚步声,大抵分辨出来,来人的武功极好,脚步沉稳,干净利落。这是他十分熟悉的脚步声——属于“那位”高手的脚步声。
他来了!
楚靖安有些费力的抬起脸来,看向牢门外。
宽大的黑色斗篷,笼罩着那人奇高,却有些岣嵝的身躯。
好似这地牢的顶太矮了,他必须得弓着身子前行。
那人缓缓地走到牢门前,一言不发。
“先生让你来救我,还是杀我?”
楚靖安用平静的声音问。
他觉得八成是来杀他的。
毕竟今次的事情,他闹得不小,连潇湘太子都被牵扯其中,而终究,他搞砸了。
想来先生也颇有几分气恼,不打算留他这个徒弟了。
那人依旧一言不发,只伸手入了衣袖,似乎在摸着什么东西。
瞧见这个动作,楚靖安便有数了。
他马上就要死了。
眼前这人,是个暗器高手。
不是陈槐安所造的那些枪械之流,是真正的内家暗器。
传闻,此人只要暗器出手,便避无可避,防不胜防,暗器一出,必然索命!
楚靖安索性闭上双眼,静静等待着死亡降临。
那人沉默着从衣袖之下,摸出一口寒气森森的匣子,好似是用寒冰铸就而成。
打开来,匣子里装着一枚近乎透明的冰针。
这便是此人的独门暗器,可杀人于无形,不留痕迹!
那人捻起冰针,夹在两指之间,终于第一次开口说话了——
“先生问你,可曾知错?可曾后悔?”
“知错,但不悔。”
楚靖安十分平静的摇了摇头,笑答,“我错在高看了自己,自以为能够对付陈槐安,殊不知此人之智,已经到了能与先生相争的地步,我那些个小把戏,在他面前,上不得台面。”
“却也不悔,能和如此一人交锋,还曾给他带去过几分创伤,我已心满意足了。代我谢过先生,多年教诲,无以为报。”
“……先生对你很失望。”
那人沉默了片刻,又说道,“先生原本对你期待不低,但你,表现得太差了。”
“知道……动手吧。这次的事,辛苦你了。”
楚靖安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多说。
牢门前的那人,也不再说话,屈指一弹,转头便走。
只听他指尖的冰针,发出“咻”一声锐响,不偏不倚,正中楚靖安的眉心。
他不必回头去看,冰针中的,必死无疑。
待他缓步走到牢门前,打算离去时,四下里,忽然火光骤起!
以七爷八爷为首,不下百人,簇拥着陈槐安包围上来!
“金字杀手,‘玄霜’……久闻大名了。”
陈槐安笑看着那黑斗篷之下的人,努了努下巴,“试试?”
“……试什么?”
“试试你能否脱身啊。我想看看,掳走太子殿下,从七名御龙卫,五千金乌营军士包围下全身而退的高手,究竟何等厉害!”
“你就不怕我对你出手,顺道取你性命?”
这般威胁一出口,七爷八爷,连带着一旁的诸多军士们,皆是摆开了架势,严阵以待!
却见陈槐安不以为然,反倒失笑:“怪先生没给你这个任务,无关任务,你自然不会出手。请吧,且让我瞧瞧,你用何等手段脱身,也好解我心头之惑。”
那人沉默着看了看四周,嘴里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
“告辞。”
话音落时,只瞧见此人,抬手一样,衣袖之下,洒出一抹灰色的粉尘来。
众军士赶忙捂住口鼻,生怕此物有毒。
却见粉尘散去是,那人,已然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