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品官员一年薪俸不过六十两,就是算上禄俸,也绝超不过一百两银子。
马保生这么说来,李天倒是对马保生的身份又信了几分,怪不得其只能去小茶馆喝茶。
见李天并未生疑,马保生心中暗暗一喜,腰杆挺的倍儿直,尽力表现着自己文豪之后的风范,不卑不亢道:
“光顾着说曲了,小生倒还没问公子姓名。”
“在下姓朱,现在澄清坊做点小买卖,不堪一提。”
听到李天是个做买卖的,马保生顿时有些泄气,他还以为这位公子是官面上的人物呢。
心中暗叹一声鲁莽,马保生脸上顿时有了几分倨傲之色。
在他看来,自己一个身负功名的文人,跟一介商贾同坐一席,已是给足面子。
察觉马保生神色变化,李天也不在意,轻笑了两声,手又不自觉的放在桌案上嗒嗒敲着:
“马待诏,本公子记得国朝十五日一休,今日好像还并未到旬日吧。”
知道了李天是个做买卖的商贾,马保生只可惜自己点茶的银子,神情之间再无小心翼翼,淡淡嗤笑道:
“朱公子不在朝廷任职,倒是对朝廷的旬日清楚得很。这么说吧,朝廷定的休息之日太过严苛。
实则大多衙门都是三日一休,在下又是在清闲的翰林院任职,更是来去自如。”
说到来去自如四个字,马保生咧开了嘴,仿佛这是多大的本事一般。
啧啧啧,先前一口一个小生,这会就成了在下。
马保生这么一番前恭后倨的做派,让江保很是嗤之以鼻,当即轻声冷笑道:
“三日一休,那一个月岂不是要休八九日,这般来去自如,那些衙门的政务怕是干不完吧。”
“你一个奴才知道什么,在下说三日一休,说的是大多数衙门,六部三司衙门自是十五日一休的。”
噼里啪啦一通话说完,马保生看着江保身上的锻袍愈发觉得刺眼,不解气的继续道:
“你一个奴仆与本官同坐一席,本官还没说什么,你倒是插上话了。”
一语言罢,马保生不屑的斜了江保一眼,转脸看向李天道:
“朱公子,你这老奴好生无礼,你该多管教管教了。”
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九品待诏居然怼起内廷大总管了,强忍着满腹的笑意,李天眼神玩乐的看了江保一眼,不住的点头道:
“马待诏说的太多了,这老东西是该管教管教了。”
江保本来就未动怒,眼下见皇上又玩心大起,当即两手随意一举跟闹着玩似的道:
“老奴甘愿受罚。”
正说着,茶楼的小二端来了茶水和焖饼,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顿时飘逸开来,连带着焖饼的肉味诱人中都有了几分清爽。
每个茶客都有自己喝茶的习惯,茶楼的小二一般是不会伸手的,江保很有眼力见,提起茶壶便给都满上了茶。
茉莉花茶清香宜人,称得上是茶中一朵奇葩。
轻嗅着淡淡茶香,李天只觉心旷神怡,静静看着椭圆形的茶叶,宛如未出阁的少女般舒展绽放,一时竟不忍心下嘴品尝。
轻轻将茶盏放在桌案上,静待其散散热气,李天转眼看向了脸盆大的焖饼。
江保哪敢让李天亲自动手,赶忙起身伸向了焖饼,想要掰一块下来。
“给本官滚出席去。”
见江保伸手,马保生当即一个筷子敲了上去,横眉竖眼道:
“本官还未食用,岂容你一个下人的手摸来摸去。”
江保闻言面容微微一滞,李天和张皇后也都被吓了一跳。马保生反应过来自己措辞有些太过激烈,咳嗽了两声,坦然看向李天道:
“朱公子,你看这老奴,你我二人还未品尝,他便想吃第一口。”
李天没急着回应,转脸看向了江保,见江保面色如常并无不快之色,这才跟马保生开口:
“马待诏真是有趣,本公子在这儿坐着,他岂敢吃第一口。”
瞅着江保还是纹丝未动,马保生啪的一拍桌子,借着江保对李天发泄不满道:
“本官让你滚出席去,你这个老奴可是耳朵聋了?”
江保没搭理马保生,一双老眼耷拉着微眯,伸出右手比了个二,意思是跟李天说,第二次了。
马保生气的直翻白眼,不过他气的不是这老奴不懂事,而是他都如此暴跳如雷了,这个什么劳什子朱公子居然还不发话。
看着江保一副静待捏死小鸡崽的模样,李天暗暗发笑,轻轻敲了敲桌子,防止马保生一会儿被江保一手捏死,主动开口道:
“马待诏,本公子知道翰林院有个叫张五羊的七品编修,你可认识?”
李天这一手话题可谓是转的极妙,马保生立刻便将江保抛到了脑后,神色不定的轻皱着眉头道:
“翰林院张五羊,朱公子是从何处得知这个人的,莫不是在诓骗在下?”
李天嗒嗒敲着桌案的手一停,直直看向了马保生,似笑非笑道:
“马待诏不知道张五羊?”
马保生被李天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他一个秀才哪知道翰林院到底有无此人,只得硬着头皮道:
“张五羊在下是知道的,不过在下与其并不相熟。”
“原来是这样啊,那倒也是,朝廷一个衙门那么多人,马待诏你哪能个个都认识。”
马保生正闷着脑子琢磨如何解释呢,听到李天已经给他找好了理由,眼神顿时一亮:
“对对对,就是如此,看不出朱公子对我翰林院还是挺了解的嘛。”
看着马保生神色放松的小变化,李天微眯着两眼,心中顿时了然。
张五羊可是他在翰林院亲自考校过的编修,马保生若真是翰林院的待诏,就算不认识,也不该是这个反应。
这是个冒牌货。
能假装翰林院的待诏,那便也能假装马致远的后人,念及至此,李天懒得再跟马保生废话,一眼直接扫过去道:
“张五羊区区七品编修,马待诏不认识实属正常,那翰林院大学士韩平章呢?马待诏你可认识?”
“韩大学士本官自是认...”
“狗屁,韩平章是翰林院从五品侍讲,从来就没做过大学士,你个憨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