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准这句话,见仁见智,恭维李天的意思十分的明显。
隐藏的含义却是,陛下只有决断,不管你们的事,你们瞎操什么心。
众人无言以对,见几位阁臣都是这个态度,他们相比也得不到什么想要的答案了。
不多时,现在人等都开始默默告辞。
将众人都送走之后,书房之内,就只留下,杨荣黄准等人。
“士奇,陛下这次好像是真的动怒了,情况未必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吧!”杨荣首先开问道。
“子荣所言不虚,不过贪腐太仓存粮一事,还只是小事。
怕就怕陛下一时冲动,操之过急,真要酿成什么祸端,可就不妙了。”
“那为何士奇你不连夜进宫劝谏?”黄准疑惑的问道。
“哎,你们以为老夫不想吗,只是陛下未曾召见,可能是另有打算吧!”
“我等虽未阁臣,可也毕竟只是臣子,手伸的太长,难免让陛下嫌我等多事。”
“可就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啊。”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陛下没有那么冲动!”
....
第二天。
经历昨天一场少见的暴雨洗礼的京城,终于迎来了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可是对于那些被洪水淹没了全部家私,连口粮食都没有的灾民来说,再好的天气,也是不管肚子饥饿的。
正当他们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弄点吃的时候。
突然听见大街上锣鼓喧天,有人敲锣打鼓的喊道,
“周员外家施粥啦,昨个受灾的百姓们皆可领取.....”
破庙之中躲避了一宿,早就饿的头昏眼花的灾民们,顿时一涌而出,瞬间就将那个刚摆起来的粥铺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街小巷中藏在各处的灾民,几乎都奔了出来,手捧着大大小小的盆碗,想要讨一碗热乎乎的米粥。
群摩肩擦踵乌央乌央的,一数之下绝不少于二百人。
其中有的人家中分明没事,见到有人免费派粥,却还是将身上抹上了泥土。
画花了脸,装作遭了灾一般,混在了真正的灾民之中。
小市民,小老百姓的狡黠可见一般。
派粥的人家心里清楚,这些人绝不可能都是灾民。
这条街虽然也被水泡了冲了,可只有几十户灾情严重,上无片瓦遮身,下无过夜之粮。
但这家人也不在意,他们这番做派,本意根本就不是急人苦难,而是故意做出这个样子而已。
主人家说是周员外,其实哪里是什么员外,分明就是某个朝中大臣。
崇敬坊,北聚贤坊,教忠坊,南聚贤坊等,这些受了灾的地方,类似的粥铺比比皆是。
有的比较密集的地方,甚至一条街居然出现了五六家派粥的摊子。
这就造成了一个非常搞笑又诡异的一幕。
一个灾民刚刚从残破的家中出来,立刻就被三五个家丁打扮的大汉围住。
那个面黄肌瘦,还以为遇上了恶霸拦路抢劫,心里委屈的不行,
“我都这样的,你们还想打劫啊!”
谁知那几个身着不同颜色不同款式家丁服的家伙,上前就拉住此人。
“你是灾民不!”
那个灾民吓得浑身颤抖,就差没当场哭出来了颤声道,
“应该....应该是吧!”
“是就好,走,去我家粥铺喝粥!”
“凭什么去你家,走,去我家!”
“去我家,不去打你哦!”
几个家丁你争我夺,几句话不投机,居然打了起来。
那个灾民更是被他们弄得莫名其妙。
“啥时候,派粥的会为了让人去喝粥而打起来,难道世道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
他哪里知道,所谓的粥铺都只是个面子工程呢。
...
一大早,只睡了两三个时辰的李天,被匆匆赶来的禀告审讯结果的黄严叫醒。
他一边翻着这郭文玉和吕震的供词,一边听黄严给他讲述刚刚在街头遇上的趣事。
“什么,居然还有人为了争取一个灾民打起来的事。”
“千真万确,若不是老奴亲眼所见,老奴也不敢置信。”
李天有些奇怪,“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京城的大户们集体吃错药了?什么时候他们这么具有爱心了!”
黄严适时解释道,“关于这点老奴也有所耳闻,却不知道真假”
“哦,说来听听!”
“老奴听闻,昨夜不少人齐聚夏尚书的府前,这些派粥的人都是得了他的指点。
虽然旗号打的各不相同,其实派粥的大多都是朝中官员。”
李天闻言不由得嘴角微微翘起。
心中感觉好笑,“这个夏元吉还真是个老滑头,生怕自己的主意不被自己采纳,居然暗地里玩这种花活。”
不过这样也好,有了这些官员的卖力救急,自己倒也不比急于一时,为缺少赈济灾民的事发愁了。
简单的看了几眼,黄严花了一个晚上才整理好的供述。
李天就有点不耐烦了。
郭文玉供述中涉及的官员名单不多不少,三十多名,大多数都是朝中文官,武将倒是一个没有。
而吕震的供述名单中,则是武将占据大多数,在朝文官却聊聊无几。
一看两份名单,出入居然这么大,他就知道,这名单必然不是全部。
同时也心知,黄严必定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不过他此时对这件事已经没那么生气了。
反而有些头疼,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些人,尤其是那些手握兵权的武将们。
一口气全杀了吧,倒是痛快了,可事后引起的反弹,绝对不是他这个才当了一个来月的小白皇帝能处理的。
可若是不杀吧,这么大的贪腐案,若是不处置几个人震慑一下群臣,他们指不定还以为,自己是没胆量没魄力呢。
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太好处理,还是打算找杨士奇他们商议一番再做决定。
随即他又看了一眼,安静的立在一旁,恭敬无比的黄严,玩味的道。
“黄严,这次你肯定又捞了不少吧!”
黄严早有准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不敢欺瞒陛下,的确是有不少人给老奴递了条子,但老奴都给拒绝了!”
“可还是有些不要命的主,说什么都要塞给老奴,老奴知道陛下最近正在为银钱困扰。
就觉得,这些钱来路不正,收下也就收下吧,到时候全数送给陛下就是了。”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和宝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