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参见父皇。”
“恩。”点了点头,李天将双手背在了身后,见朱瞻基身上穿着五品文官官袍,不由得有些莞尔:
“怎么?绣着补子的官袍比龙袍穿着自在?”
“那倒不是。”朱瞻基嘿嘿笑着挠了挠头,迈步到了李天身侧解释道。
“只是儿臣穿着龙袍,到哪都是乌泱泱一堆人跟着反复行礼,儿臣不胜其烦,去通政司办事的各部堂属吏怕是也烦。”
“那你穿着这身衣服,就不怕通政司的通政参议使唤你?”
“使唤就使唤呗,无非是费两脚功夫,在千步廊跑跑而已。”
“你个兔崽子倒是说的轻巧。”踱步朝千步廊前廊走着,李天也不告诉朱瞻基要去哪个衙门,哼笑着往其屁股上招呼了一脚道:
“朕让你观政,朝中就有不少大臣觉得太早,你还敢插手政务,当真不怕他们弹劾你?”
朱瞻基当然是怕的,皇权之上无亲情,这是自古几千年来验证过无数次的血泪铁律。
而他又是太子储君,一言一行都会被满朝文武再三解读。但他还是做了,不为别的,只为让父皇知道,在变法革新一事上,他朱瞻基是铁杆的支持派。
见父皇脸色并无不快,朱瞻基心中更是大定,挤眉弄眼的嘻嘻哈哈道:
“他们愿意弹劾就弹劾呗,只要父皇不信,他们还能用唾沫喷死儿臣不成。”
知道朱瞻基心里在琢磨什么,李天很是欣慰,笑骂了句滑头后,停步招来一小太监道:
“让江保去工部找朕。”
“奴才遵命。”
千步廊东西三条宽阔的长廊虽然不小,但六部三司五寺衙门何其多,不可能所有的衙门都放在最显然的前廊。
这时候,各部堂衙署所在的位置,便微妙的代表了其地位高低。
譬如权势最盛的吏部,一个衙门分成了两个,把户部衙门夹在中间,三个衙门就占去了千步廊半条街。
再譬如刑部,和大理寺和都察院合称为三司,真正的衙门其实在福采坊的三司大街。
但因为权力大,地位高,在吏部衙门的左边,硬生生也占了一块地方。
至于李天这会儿要去的工部,在一众衙门中就是个弟中弟,是朝堂公认的清水衙门。
要不是借着天工局的东风搬到了前廊,这会儿怕不是还在太医院隔壁闻药味。
在千步廊二廊,李天还能避一避百官,不惹出动静,但到了前廊,黄澄澄的龙袍一下子就晃入百官视线。
忽的一阵秋风吹来,小半条街的官员们都躬下了身子,掀起阵阵参见陛下的声浪。
和煦的摆着手让百官起身,说了几句没营养的勉励之语,李天便迈步进了工部正堂。
从二廊搬到前廊,工部的属官心里别提多美了,见圣驾直奔工部而来,皆是一脸欣喜的赶忙起身,情真意切的喊着参见陛下
工部现在占的地方之前是宗人府,衙门宽敞的很,工部尚书吴中呼呼喘着粗气跑了半天才到前堂:
“老臣恭迎陛下圣驾,太子殿下。”
吴中跑的急切,胡子挂在官袍上都浑然不觉,李天也不嫌弃,亲自用手帮忙挑回原位,搀起其道:
“不必拘礼,周镇呢,朕有事找他。”
吴中早就从周镇口中得知皇上正让他负责一件大事,闻言赶忙侧过身子,伸手指引道:
“周侍郎在后堂天工局衙门,皇上和太子请随老臣前去。”
穿过正堂一进门,李天便闻见一股浓郁的桂花香,用力吸了吸鼻子,随口道:
“吴尚书,这新衙署还行吧。”
“怎么会是还行呢陛下,简直是太行了。”
吴中居然也会说这种俏皮话了,李天不由有些诧异,看来那日在内阁的一番谈话对吴中影响很大啊。
一连走过三道门还没到,李天不自觉的抿了抿嘴。
正常衙署三道门就顶天了,宗人府这么有钱吗?居然能在宫城边上修出个五进门的衙署来。
又过了一道门,天工局终于到了,看着硕大匾额上内阁四阁老的私印,李天哑然失笑起来:
“一个小小的五品衙门四位阁老题匾,真是稀奇。”
天工局现在还挂靠在工部之下,吴中闻言很是自得,呵呵笑着推开天工局的大门道:
“陛下稍等,待老臣去通知周侍郎出来迎驾。”
“不必了。”摆手示意随行的太监都在门外等候,李天直接迈步进了院内,一眼便瞅见光着膀子的周镇,正卖力的砸着石灰石。
吴中见状赶忙跟着进了院内,朗声看向周镇喊了句志成。
周镇闻声抬头,见皇上和尚书大人都来了,赶忙将手中的铁锤放心,尴尬无比的拍打着身上的白痕拜礼:
“微臣失礼,还请陛下恕罪。”
周镇竟能不顾堂堂三品侍郎的威仪亲自下手,这让李天很是意外。
暗暗在心中给周镇记上一功,李天眉宇间满是欣慰,这个周镇,也是个办实事的人呐。
“治军上马,治水下河,这有什么好失礼的。”
李天语气随和的开解着周镇,三两步走到其刚砸的石灰石,随手捻了一把细粉道:
“锻造的怎么样了,可有成品?”
“今早烧好了第三批,已经出了几袋了。”说着,周镇马上命人取来给李天看。
“陛下说的可是烧石灰?”
吴中闻言,心中顿时有些失望,天下靠烧石灰为生的百姓数不胜数,这算哪门子大事。
周镇亲自打开一袋石灰粉,灰白的细粉顿时扬洒着落在了地上,李天见状心中狂喜不已,直接撮起一把道:
“吴尚书可不要瞧不起烧石灰,这东西稍加处理一番,可是会改变天下。”
“改变天下?”吴中难以置信。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吴尚书等着便是。”李天笑笑不解释,抬眼看向周镇道:
“这石灰石里头各种材料的配比,你可摸清楚了?”
周镇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砰的一声响,江保直接闯了进来:
“陛下,大事不好了,占城国使臣在任丘县小白河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