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里姐儿把两碟小菜端上来,梁捕头吃了几口菜,大口喝了一口酒,又叹息一声,说道:“王川,你去过我家,也知道我家什么情况。就我们两口子,平日里只在我家那口子打牌的时候,才能多些人气。若是她许我纳妾,诞个一子半女的,那也还好,偏她又不肯,为这事我们打过不知道多少架了。她不肯便罢,自己还不争气。就说昨日,她与那南海掌门夫人到莲花观去求子,人家南海掌门夫人求了,她却求子都被普祥真人拒之门外,这怎么说?我梁明渊好歹也是堂堂六扇门捕头,却管不了个不争气的媳妇,你说说,我这脸面往哪里搁?”
王川与梁捕头碰了一杯酒,听梁捕头又唉声叹气,问:“于是您就和嫂子打了一架?”
“不打干什么?我老梁无后,他求子都不争气,我还不和她生气?”
梁捕头一瞪眼,刚喝没了酒的空杯子往桌上一砸,怒道,“你小子是不知道她当时那模样,着实可气,哎!”
王川不防,被这一摔杯子吓了一跳。
梁捕头喝多了酒,脸上已然血色翻涌,竟一竖眉毛,一捏语调,学起了梁夫人的模样:“他不与我送子,我有什么法子?我还能哭着跪着让他送不成?那毕夫人能拉下脸来,哭哭啼啼,被那狗屁真人接收进去,我却做不得那等模样。不受我求子,把我关外殿又怎样?我还不稀罕他呢!什么狗屁真人,送得几个子?城南就有送子观音,我赶明拜拜去,人家观音菩萨真神仙,不比他了得?”
王川叹为观止。果然不愧是两口子,梁捕头学起梁夫人来,竟然这般形象,尤其那对眉毛,倒竖挑落,也如挂上了玄铁重剑。
梁捕头模仿罢了,又自饮一杯,气道:“这话说得好听,城南观音庙她拜过多少回了,有用没用她心里没数吗?人家莲花观普祥真人给多少家子送出了后人,城南那观音庙能比?也就会撑个场面话,真本事没有。你说,王川,你说我还不跟她打?”
这等根深蔕固的家庭矛盾,王川委实不知该如何劝说,只好给梁捕头斟满了酒,又陪梁捕头喝了几杯。
他和梁捕头连砰几杯,两碟小菜一小半都进了自己嘴里。梁捕头却只喝酒,菜只尝个三两口,几杯下肚,更是晃晃悠悠。
又一杯下肚。
“砰!”
酒杯摔在桌上。王川这回早有注意,没被梁捕头吓到。
只听梁捕头怒冲冲说道:“不管了,这回说成什么也不管了!梁某必须要纳妾!再不纳妾,我老梁家就绝后了!”
这话一出,王川却又吓了一跳。这顿酒要让梁夫人知道,万一以为是自己给梁捕头灌输了纳妾之念,梁夫人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想想梁夫人那模样,王川打了个哆嗦。
“镇定!镇定!千万镇定!”
王川努力告诫自己,脑中狂转。这时候,最好适当打击一下梁捕头。
“可是瓶姐儿都在大牢里呢,你纳妾纳谁去?”
梁捕头顿时哑然。
王川心里暗暗出了口气。虽然有些可怜,但梁捕头果然有情有义啊,这种问题上,还全都想的是瓶姐儿。幸好现在瓶姐儿还在大牢里住着,暂时也没有出来的希望,自己扯两句,也能打击到梁捕头。
这就足够了。
只是梁捕头又自顾自喝闷酒,情绪愈发低落,实在让人看不下去。王川又给梁捕头满上一杯,正要自己再倒一杯,再和梁捕头碰个酒,劝慰劝慰,却没想才倒上酒,梁捕头就“啪”地又一摔杯,眉毛一竖,跟梁夫人像极。
“传宗接代之事,怎能思虑太多?天下女子千千万,瓶姐儿不在,老夫就不纳妾了吗?”
梁捕头整张脸上已经满是酒色,眉毛彻底倒竖。
“叫你多嘴!”
王川差点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为避免喝多酒理智渐失的梁捕头再说出什么不着边的话,王川干脆闭嘴,只是劝酒,不管别的,先把梁捕头灌倒再说。
又是两壶酒下肚,王川终于把梁捕头灌倒。梁捕头趴在桌上,口水都流到了碟子里。剩下底子的菜王川本也就懒得吃,这会儿更是没胃口了。把梁捕头扶到**躺下,王川就离开了倚翠新楼,回了家去。
喝了这么多久,王川也有一点晕乎了,不如回家睡觉。
然而到了家时,院子大门却锁着。陈莲并不在家,不知哪里去了。王川自开了门进去,盖上被子蒙头大睡。
一觉睡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大中午。雪后的太阳尤其刺眼,正午的阳光渗进窗户来,让人觉得凉中带暖,不甚舒服。王川睁眼坐起,却见陈莲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正在做着午饭。
“相公,你醒啦?”
陈莲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嫣然一笑,说道。
王川点点头下床,顺便问道:“你一上午跑哪里耍去了?”
“奴家去了梁捕头家,与人打了一上午牌,正好赢了些许钱财,买了点菜回来。”
陈莲微笑着说,“相公,今中午饭可丰盛啦。你这会儿醒来正好,马上就能吃。”
“是吗?那可真巧了。”
王川开门去了院里,地上雪还没化,在阳光下晶莹发亮,有些晃眼。王川眯起眼睛,就觉肩头一凉。房檐上的雪却已化开,雪水沿着瓦缝落下,滴在肩上。
没一会儿功夫,陈莲做好了饭。王川帮着忙端饭上桌,两人坐下来吃。
王川注意到陈莲似有心事,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便问:“你想什么呢?”
“啊,没想什么。”
陈莲惊了一跳,又继续心不在焉地吃饭。塞进小嘴里几粒米去,她才犹犹豫豫地,终于忍不住道,“相公,奴家今日去梁夫人家,梁夫人正不开心。打牌的人还没来齐时,梁夫人与奴家抱怨成为莲花观那普祥真人,说他……”说到这时,难听话她终究复述不来,憋了半天,终是略过这一部分,直奔主题,“相公,那普祥真人真的那般灵验吗?”
“谁知道呢?坊间传闻挺灵验的。”
王川说道。
陈莲顿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道:“相公……奴家也想去求子。”
王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