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材在家好生歇了一晚,次日依旧上书院干活去了。知府大人还没走,他可不敢偷懒躲闲。
大伙儿都听说他和章清亭之间的事情了,知府大人笑呵呵地给他恭喜完了,还特意交待一句,“到时你们摆喜酒的时候,可一定要给本官发个喜帖,只要没有特别的公务缠身,本官一定前来捧场。”
赵成材随机应变,立即就请知府大人界时前来主婚,他当然也是欣然应允了。
谈完了正经事情,阎辉祖忽地把赵成材拉到一边,“赵翰林,老夫可要向你拜托件事。”
赵成材一怔,“县太爷您有话直说。”
阎辉祖笑了,“那日在贺家吃酒,听说了杜进士长姐的事情,老夫很受感动,真是一个好女子,你知道,我们家老大景鹏年纪也不小了,至今还没成个家。若是给他接个年轻媳妇,年纪差距太大了,我总觉得是耽误了人家小姑娘。倒是这位杜小姐年岁相当,况且德行出众,老夫心下很是欢喜。就想拜托您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也成就一桩好事。”
这个绝对没问题,赵成材当即点头,他跟杜聿寒也熟,知道这个姐姐可是压在他心头上的一个心病。虽说杜聿寒现在绝对是有能力也心甘情愿养活姐姐一辈子的,只是毕竟自己也成家立室,现都有孩子了,姐姐还一个人孤零零的,未免看着就让人心疼。
从前杜聿寒就私下拜托过他,若是能遇到合适的人家,便给他姐姐说门相当的亲事。
阎希南,也就是阎景鹏,虽然是个武夫,但也是知情达理的,跟这杜小姐倒是般配。最难得的是阎辉祖非常明理,又清正廉明,想来杜家也是愿意的。
赵成材过去一说,果然杜聿寒首先就有三分允意,回头跟母亲一商量,安排了个时间,让双方见了一面,彼此都觉得很是满意,这门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解决了大哥的亲事,老二阎希北,也就是阎景鹍,也下定决心要北上京城向姜绮红求亲去了。
只是姜绮红允虽允了,但因婆婆仍在,故土难离,必得将她老人家养老送终才肯随阎希北回归故里。
阎辉祖非常赞同,反正他三个儿子,老大老三都在身边,留一个老二在外头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日后赵成材见了面不免打趣,“天下两个忠孝节义的奇女子,可全都做了您的媳妇,这份福气也真是不浅呢。”
听得老头子是心花怒放,每每笑得合不拢嘴。
这边多了一桩欢喜的小插曲,那头,赵玉兰的好日子终于到了。
成亲前三天,章清亭亲自发话,逼赵玉兰回家去休息,剩下有些绝味斋未完的工作便由她亲自去帮着打理。
特意回来喝喜酒,准备待嫁的张小蝶自告奋勇地想帮忙,“这些小事哪用得着大姐你?我去就行了。”
章清亭一记白眼把她瞪了回去,“刚长了几天翅膀就想飞了是么?老实给我待在家里,到你出门子之前都不许出去,李家可不是小门小户,没得让人笑话。”
张小蝶满不在乎地摆手,“没关系,他们家都知道我是怎么回事。”
章清亭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妹子额头,“你怎么就不长点脑子?人家知道是一回事,可你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你以为做人家媳妇还跟在家做闺女似的,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就算是人家表面上客客气气说没关系,你做事之前也得掂量掂量,到底怎样才让人家更合心意。”
张小蝶皱眉闪躲不及,“大姐,你手轻点,可是李鸿文他明明答应过我……”
章清亭恨恨地啐了一口,“你信他才有鬼咧,这男人成亲之前总是满口甜言蜜语,等真成了亲,有了矛盾,你看他还怎么说。”
张发财笑呵呵地上前劝道:“小蝶,你听你姐的,你呀,这些天就是装,也在家里装装秀气。等你嫁出去了,哪怕你高兴把屋子捅个窟窿都成,可在公婆外人面前,到底是要讲究几分礼仪分寸的。”
张小蝶挠头,嘟囔起来,“这成个亲还这么麻烦的?李鸿文又不是老大,我们上头还有哥嫂呢,哪要我们操这么多心?要是以后不论做什么都得顾着旁人怎么想,那多累呀。”
章清亭呛了妹子一句,“那你以为成亲合着是你们两人过家家呢?就你们俩高兴就完了?”
转头忍不住又语重心长地教训起来,“就算是李鸿文他不是长子,但李老爷可说了,他们夫妻在世时,可仍是一大家子要住在一起的。虽说是各自有各自的小院子,但毕竟是在一个大宅院里。这牙齿还有咬着舌头的时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不可能完全的没有磕碰。你嫁过去了,可得多长点心眼,夹起尾巴做人家媳妇。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行举止全都收起来,否则到时人家笑话可不是你,而是咱们一家子。”
张小蝶给骂得耷拉下头,完全无言以对。
张罗氏在一旁听着,也替小女儿犯起愁来,“早知道还不如找个小门小户,偏攀那样的亲家,往后小蝶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方明珠上前笑了,“张大婶,哪有这么严重?大姐虽然教训得很是,但小蝶又不是个傻子,哪里一点都不会看人眼色的?学学就会了。”
章清亭还数落着妹子,“等她嫁了,碰上几鼻子灰才知道好歹呢,我现在说,不过是让你心里记着这事,万一真有什么忍不下去的时候,也记得要给我咬牙使劲忍着,就是要哭,也等回家来再哭,可千万别使性子闹脾气,更让人家生气,知道么?”
张小蝶嘟着嘴应了,却又叫嚣起来,“我不嫁了,我就在家里,一辈子。”
“你想得美。”章清亭说着凶,想着妹子要嫁了,心里也有些酸溜溜的,“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也才回来,好生先去歇着吧。嗳,在家可不许再穿男装了,快点洗个澡换身衣裳,明儿开始,我抽空教你打扮打扮。以后就是做大户人家的媳妇了,可不能总是素面朝天的。虽是有丫头伺候,但自己好歹也得学学什么是美,什么是丑,别闹笑话出来。”
张小蝶闷闷地应了,方明珠拉着她走了。
张发财重重叹了口气,问章清亭,“闺女,你说你这妹子这样,她嫁了可咋办哟?”
张罗氏忙问:“咱能悔婚的不?”
章清亭噗哧笑了,“怎么可能,我不过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给这丫头敲敲警钟,免得她当了几天掌柜的,就总以为自己长本事了,胡乱蹦跶。咱们自家看着无妨,可要是给婆家人瞧见,就太不像话了。她现在在我这儿吃些瘪,总好过日后在外头吃亏,你们说可是不是?”
张发财和张罗氏面面相觑,倒是觉得章清亭说的有理,可一想起这小女儿要嫁为人妇了,为人父母的心里多少都是有些担忧的。
张发财跺一跺脚,下了决心,“行,那这些天咱们也多敲打敲打她。”
章清亭笑了,“有我一个做坏人就行了,你们就做好慈父慈母吧。”
这下逗得老两口又是笑了。
赵玉兰回家待嫁,赵王氏也是尽量地抽空跟女儿待在一起,母女俩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触景生情,赵王氏想着头一回自己固执己见,硬把女儿嫁给孙俊良之事,害她吃了那么多的苦,未免又是后悔,又是自责。有时正说得好好的,突然一想起来,赵王氏肯定要稀里哗啦地掉眼泪。
弄得赵玉兰忍不住也老是红了眼眶,“娘,您要是再这么着,我可不敢再在家里待着了,我去哥嫂子那儿住了。”
“好了好了,娘不说了。”赵王氏擦了眼泪,又开始一一盘点起女儿的嫁妆。
衣裳首饰、铺盖被褥都已经非常齐全了,每当看着这些东西,赵王氏打心眼里确实感激章清亭。那时人家已经不是玉兰嫂子了,可依旧惦记着她的事情,给她和玉兰都从京城带回不少好东西。
就说那做嫁衣的新料子吧,连扎兰堡的裁缝都没见过,啧啧称赞,半天舍不得下剪子,做出来的四季头面新衣可是真正漂亮。还有新款花色的金银头面首饰,全是成套的吉祥图案,可比她那一对金镯子上台面多了,赵王氏是看一回夸一回。虽然知道章清亭肯定花了不少钱,可这钱确实花的值。
这边正在闲话,牛姨妈带着赵玉莲过来了,一起来陪赵玉兰住几天,送送新娘子。
只赵王氏有些奇怪,“旺儿怎么没来?”
牛姨妈掩嘴笑了,“不是银宝和元宝都给成材媳妇弄到马场上去卧薪尝胆了么?旺儿觉得有意思,也非闹着要去,我寻思着让他吃点苦头也好,便让他也去试几天。”
赵玉兰道:“嫂子这么做可是有大道理的呢,阿慈是太小了,等他大一点,我也让他去吃点苦头,或是在家里帮忙打打铁,可不能太娇惯了。”
众人都笑了,只赵王氏又惦记起那个不知流落何方的小儿子来,自己当初要能狠得下心让赵成栋也吃点苦头,今日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