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替别人为饥民施粥。我一直对你说,国难当头,不要一干什么事情都想到赚钱,还要想到自己的良心。”
被哥哥抢白了一顿,王俊喜说不出话来,心里很羡慕哥哥能够拥有如此之多的粮食。现在,在日本人的帮助下,自己也快拥有一批更大的粮食了,却王俊喜犯愁了,不知道从哪里搞得出来这笔资金。想一想能够得到一大笔白花花的银子,王俊喜无论如何不能被银子挡了道,命令手下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让那些商家以及厂主把银子交出来。大棒底下果然没有事情干不成,银子很快就凑齐了,交到了日本人的手里。不多久,粮食就运回了武汉。各米店得知消息,纷纷扬扬地来找王俊喜,希望尽快把粮食分拨到他们手里,以便饥民能够购买。
王俊喜冷笑一声,说道:“不要着急,皇军已经把粮食运回来了,交给兄弟全权处理,兄弟要好好地清点一番,计算一下每一个粮店大约需要供应多少饥民,然后通知大家,前来领粮。”
众人不敢违抗,没有人敢提出异议。王俊喜赶紧在兄弟们的带领下,去了粮仓,准备命令他手下的兄弟打开粮袋,朝里面掺杂沙子甚至是石块。
沙子和石块早就准备好了。是王俊喜事先命令他的人马以修建粮仓的名义,运到粮仓的。王俊喜的确利用这些沙子和石块对粮仓行进了一些修补,却绝大部分沙子和石块,就等着粮食运来,掺杂到粮食里面去。
知道弟弟的小伎俩,王俊财在得知所有的粮食都由弟弟分配以后,对王俊喜说道:“天老爷害人,日本人害人,我们自己可不要害人。要不然,老百姓就真的没有活**了。”
王俊喜说道:“哥,我的确什么坏事都干过,可是,决不会在受到日本人欺压的中国人身上再捅一刀。你就放心吧。”
王俊财当然放心不了,却又没有任何办法监督王俊喜的行动,只有默然。
听了王俊喜的命令,兄弟们赶紧打开粮袋,就要往里面掺杂早就准备好的沙子和石块,却一个个惊讶极了,手掐着粮袋的口子,眼睛望着王俊喜,愣住了,连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啦?”王俊喜心知有异,一下子冲了过去,从一个兄弟手里把粮袋口拉了过来,然后用手朝粮食里面一抓,就抓出了一把粮食。他妈的,这是什么粮食呀?竟然沙子超过了大米,能吃吗?王俊喜心里顿时腾起了怒火,破口大骂:“狗娘养的日本人,都不是他妈的好东西!”
“怎么办?”手下的兄弟问道。
王俊喜当然知道手下兄弟是询问他还要不要往粮食里面掺杂沙子和石块了。他妈的,已经没法吃了,还能往里面掺杂了沙子吗?他愤怒地踢了一脚粮袋,喝叫道:“把它们都给我分到粮店去。立即!马上!”
手下的兄弟说道:“就这样分出去,我们就得不到什么好处了。”
“得他妈的狗屁好处。日本人是畜生。我们也当畜生吗?”王俊喜愤怒地踢了一脚询问他的那个兄弟,骂道。
“我们就是不往里面掺杂沙子,别人也会以为我们做过。”那个兄弟说道。
王俊喜大喘粗气。他妈的,跟着日本人干事,却被日本人算计。好吧,日本人既然这么干,老子也给日本人一点厉害瞧一瞧。要不然,他们还真的以为整个武汉太平了。王俊喜做出了报复日本人的决定。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得好好计划,在日本人对自己最为放心的时候,再狠狠地捅他一刀子,杀掉他妈的不是人的日本畜生。
他再也不敢在粮仓待下去,更不敢看到粮店那些商家领到粮食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离开粮仓,返回了法租界,准备对哥哥说这件事。
王俊喜一走,他手下的兄弟就开始分发粮食了。见了粮食,米店老板们一样纷纷扰扰,却在汉帮那群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汉面前,谁也不敢太过放肆。斢过面,他们就破口大骂。于是,王俊喜和他手下掺杂沙子的事情很快就在武汉三镇传扬开来了。
得到消息,王俊财十分震怒,正坐在家里等待着弟弟归来,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一见弟弟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王俊财心里涌起了一股怒火,把桌子一拍,怒骂道:“我再三告诫过你,天老爷可以害人,日本人可以害人,我们却不可以害人。可是,你竟然还是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了。我王氏家族的列祖列宗地下有灵,也会为你感到羞愧。”
王俊喜心里正烦恼着呢,赶紧分辩道:“哥,你就不要骂我了。这件事不是我干的。我得到哪些粮食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呀。”
“不是你干的,为什么日本人把粮食交给你的时候,你不迅速分发下去?为什么你在此之前要修葺粮仓?粮仓那儿堆积的沙子和石块又是怎么回事?”王俊财愈发恼怒,质问道。
王俊喜一窒,低下了头,不敢看哥哥愤怒的目光,说道:“我是打算朝粮食里面掺杂一些沙子和石块。可是,打开一看,日本人已经在里面掺杂得太多了。我还恨不得把里面的沙子和石块捻出来呢。到哪里还会再去掺杂呀?何况,哥,你想一想,我要是掺杂的话,就这么一点时间,够用吗?掺杂得过来吗?”
屋子里好一会儿也没有声音。王俊喜缓缓地抬起眼,看向哥哥,只见哥哥一脸的无奈,在做沉思状,想说一点什么,又不说了,只是看着哥哥,一副要聆听他的教诲的样子。
王俊财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日本人如此不通人性,不知道我国民众还会遭受多少痛苦。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日本人要你抓好复归复业这件事,让所有有能力经营商店与厂子的人,都重新开张,是吧?不管日本人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但是,真的把这件事抓好了,对老百姓来说,也是好事一件。你就好好地去抓一抓吧。”
接着,王俊财就告诉弟弟,应该如何帮助那些有能力开办商店和厂子的人把它们开设起来。
王俊财宛如给王俊喜注射了一剂兴奋药,一下子就把王俊喜低沉的情绪煽动起来了。第二天,王俊喜把手下的几员健将召集起来,七拼八凑,拟定了几条有关复归复业的动员与支持措施,挽起袖子,一条一条地把它们写在纸上,就命令人马到处张贴,到处宣传。
可是,饥民们对王俊喜和他手下已经反感透顶,竟然谁也不理睬他们,甚至有的饿得发慌的民众,径直地冲上前去,一把撕掉了刚刚张贴上去的纸张,怒骂王俊喜的手下:“你们是不是不把我们全部害死就不肯罢手呀?”
王俊喜手下立即怒火万丈,举拳就打,三两下就把好几个饥民打死了。
这一下,引爆了饥民对王俊喜和他人马的切齿痛恨。呼啦啦一下,饥民宛如浑身上下点着了一团火,一块朝王俊喜的人马扑去,扑倒了,就使劲地打,使劲地踩,竟然也把一条条三大五粗的汉子给打死了。紧接着,他们浩浩****地冲向王俊喜开设的赌场、妓院、售吸所,见了东西,就狠狠地打,狠狠地砸。
王俊喜心痛极了,赶紧吆喝自己的人马阻止,却怎么阻止得了?这边的饥民一闹腾起来,其他的饥民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一块闹起来,加入到了冲击妓院、赌场、售吸所的阵营。汉正街的每一条街道上,都响起了饥民愤怒的吼叫声以及女人男人惊恐的叫唤声。
日本人担心受到冲击,命令王俊林火速出动人马,前去难民区维持秩序。
王俊林不敢怠慢,立即命令一个团长带领一个团的兵力,分兵两**,分别从利济**汉正街出入口和硚口汉正街出入口冲进了难民区。子弹早就上了膛,枪机已经拉到位了,人马从行进间分开,分别扑向了饥民闹事的地方。
“当初就是你们这些二狗子失了马当,武汉才落到日本人手里的。有种,你们怎么不去打日本人呀?”饥民纷纷扬扬地叫骂开来。
有人这么一叫骂,立即就惹出了众人的心火:是呀,要不是这些二狗子,日本人就打不进武汉,武汉也不会有霍乱,更不会有饥饿。一切灾祸,全都是这帮子二狗子带来的。饥民们愤怒地朝着王俊林的人马就冲了过去。王俊林的人马早就看到过饥民抢夺军粮的情景,哪里还敢让饥民靠近自己,枪口一放低,朝着涌过来的饥民就搂了火,子弹喧嚣着,把饥民一批又一批地打倒在地。饥民眼睛里冒出了仇恨的怒火,前赴后继,猛勇地朝着王俊林的人马冲了过来。王俊林的人马毫不停留地继续开枪射击。趁着他们换子弹的当口,饥民终于一哄而上,把一波伪军包围起来,三五个饥民围住一个兵士,拳打脚踢带用口咬,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把那些兵士打死了。
王晓燕、赵雪莲得知消息,心头一紧,赶紧思谋着解围的办法。与此同时,王俊林得到了报告,出动了更多的人马,到汉正街营救被饥民围住的兄弟。日本宪兵担心饥民的怒火会继续延烧,赶紧出动人马,从各个方向朝这里奔腾而来。
这场混乱最后还是应该由王俊林来解决。赵雪莲寻思了很久,终于做出决定,以寻找王卓文的名义,进入了警备司令部。
王俊林派遣了更多的军队进入难民区以后,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在心里把王俊喜骂了一百遍:“都是你这个害人精。为什么要图那么一点便宜,害得谁都跟着不快活。”
赵雪莲看到王俊林的样子,说道:“王司令,你一定是有什么心思了。”
王俊林马上换上了笑脸:“赵小姐,能在这个时候看到你,我什么心思也没有了。哦,你是来看王卓文的。”
赵雪莲下意识地瞥了王卓文一眼,说道:“如果王司令心里有事,我就只有跟王卓文先生好好聊一聊了。”
“说起来闹心,都是那些饥民闹事,把我搞得焦头烂额。”王俊林说道。
“饥民闹事,的确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情。听凭他们闹下去,会引发谁也想不到的后果;采取强硬的措施,只会引发饥民更大的仇恨。为什么不从饥民闹事的源头着手,消灭了饥民闹事的源头,给饥民一个交代,他们不就很快偃旗息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