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燕的确想了很多办法,取得了保密局武汉站站长、武汉行辕主任、联勤部首脑的谅解,为面粉厂以及其他所有为军事服务的企业争取兑付合理的报酬。
接下来,她就可以进一步监视兰晓丽,试图从兰晓丽的身上打开缺口,破获在武汉三镇潜伏下来的**党地下组织。
有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党已经在武汉三镇活跃起来了。几乎一夜之间,武汉三镇到处都是可疑人物在活动,到处都有人煽动工人以及学生闹事。保密局决不放过任何有可能造成工人运动与学生运动的线索,严密监视任何可疑人物。王晓燕负责汉口这边,已经把怀疑的矛头对准了兰晓丽,就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兰晓丽,哪怕兰晓丽是余雅芳身边的人,她也不会放过,而且更有责任把兰晓丽揪出来,让余雅芳不要受到**党的蒙蔽。
这时候,武汉进入了多事之秋。
王晓燕未能对兰晓丽进一步采取行动,就得到了更多的消息:许多企业、许多商家不堪战争的拖累,相继倒闭了,大量工人加入到失业的行列,在工人当中已经暗中掀起了一股反对内战,反对饥饿的风潮。她不能不再一次调整主攻方向,把兰晓丽的事情放在一边,来处理这些问题了。因为她清楚,兰晓丽一直跟余雅芳在一块,不可能鼓动起这么大的风潮。她要深入调查下去,就需要有人暗中为她提供一些线索,或者通过抓捕一些活跃分子来获取线索。然而,并没有活动分子浮出水面。她得寻找一个人帮助自己。
她想到了余明亮。余明亮承袭父亲王俊喜的衣钵,一向喜欢在各**神仙身边安插密探,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余明亮的耳目。
王晓燕来到了余明亮的住所。是一所别墅。位于当年的日租界。按照余明亮的说法,他妈的日本人在汉口设立了租界,就是对中国人最大的侮辱;现在赶跑了日本人,老子就要在日本人居住的地方扎下根来,天天在日本人头上拉屎拉尿,让他妈的日本人永世都不能再打中国人的主意。
余明亮一看到王晓燕,脸上就浮现出了可以触摸得到的笑意,说道:“王世姐如果是想入伙,小弟拱手把帮主的**交给你,为你出生入死,万死不辞。”
王晓燕说道:“别贫嘴了。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希望你能帮助我。”
余明亮请王晓燕坐下来,亲自给她泡了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说道:“王世姐说笑了。王世姐是何等人物呀,手眼通天,天下没有事情难得倒你,需要我帮助你什么呀。”
王晓燕制止了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余明亮说道:“只要不是出卖我手下兄弟的事,我可以帮你提供一些消息。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王晓燕笑道:“说吧。”
余明亮把头向王晓燕身边偏了过去,说道:“如果说,能够利用那些事情,把王俊林和余瑞华给绕进去,你觉得他们会落得什么下场?”
王晓燕明白余明亮的用意:他是要利用每一件事情来打击王俊林、余瑞华,并且把王俊林、余瑞华全都拉进去,让他们最后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这样一来,不仅国民党会追究他们,**党不会放过他们,就是民众也饶不了他们。父亲不就是这样被王俊林害死的吗?王晓燕感到自己的血管膨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今后的一切行动,都会跟余明亮商量。
当天晚上,余明亮就给王晓燕提供了一个情报:武大学生正在联络其他各校学生,准备举行游行活动,要求反对内战,反对饥饿。
一旦武汉大学的学生行动起来,将会给武汉带来怎样的震动!别说保密局不会放过他们,就是武汉警备司令部也决不会坐视不管。身为武汉大学校友,王晓燕不能眼睁睁地看到学弟学妹们陷入灾难,决计先去武汉大学找到老师林英华,向林英华教授说明情况,希望林英华能阻止学生们发动游行活动。
“你根本就不应该来找我。”林英华冷冷地说道:“你应该找国民政府,找蒋介石,找那些发动战争的人,是他们让民众无法生活下去,让学生经常饿肚子。”
“林老师,你应该知道,有些东西,只有通过战争才能得到解决。”
林英华打断了王晓燕的话:“当年,我身为朝廷命官,支持辛亥首义,跟朝廷决裂,跟恩师的意愿背道而驰,就是因为我知道只有用武力,也就是你说的战争推翻清朝统治,实现共和,才能解救中国。现在,我看不出有战争的必要。国民政府以及国民党人只不过是为了实现**统治,压制所有不同的意见不同的主张罢了。我早就预言过,只要国民党敢于向**党开战,最后一定会失败。战争已经打了快一年了,正在向我的预言靠拢。而且,战争给民众带来的灾难比我原来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民众没有饭吃,学生也饿着肚皮,他们不挺身而出,还有谁可以挺身而出?”
指望不上林英华,王晓燕不能不向上峰报告。上峰果然很重视,不仅派遣了很多特工暗中监视学生领袖,而且还派出许多军警,把守在武汉大学的各个校门口。
学生们愤怒了,反对内战,反对饥饿之上,又加上一条:反对迫害。学生领袖不惧保密局人员的监视,公开在武汉大学校园里召集了骨干会议,确立了游行的活动**线,并且拟定了游行的口号,紧接着,就紧锣密鼓地动员全武汉三镇的学生,一道举行这场游行活动。
“本想阻止他们闹事,却他们竟然已经公开确定了游行的**线。”王晓燕再一次出现在余明亮的面前,神情很有些沮丧。
“这不正好可以把王俊林、余瑞华拉进来吗?”余明亮说道。
王晓燕考虑的不是这,而是几乎所有的保密局特工都接到了命令,要密切地关注这次游行活动中的积极分子,监视他们的一切活动,发现有可疑的人员跟他们联系,就立刻对可疑分子进行暗中抓捕,调查其政治背景与倾向。她知道,余明亮要想扩大事态,把王俊林与余瑞华拖下水,就必然会暗中派遣他的人马展开一些活动。在混乱的关头,如果让余明亮的人马对那些可疑分子起了掩护作用,就丧失了破获**党地下组织的大好机会。
她说道:“我不希望你的人马卷入进去。那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麻烦。”
余明亮眉头拧成一堆,看着王晓燕,恶狠狠地说道:“我什么也不会顾忌。我需要的只是把王俊林、余瑞华拖进去。”
王晓燕感到自己失算了。余明亮不仅没有帮助她,反而会成为制造混乱的罪魁祸首。她决定去见一见余瑞华,也许,可以指望他在镇压学生运动的时候对她的学弟学妹们网开一面。
自从班师回到武昌以来,侄儿公开向他寻仇,大哥、大姐、二姐以及所有世交都对他非常冷淡,余瑞华心里一直很压抑。他痛恨自己没有大姐夫一样的智慧,要是早知道国民党军在**党人的面前会碰下如此大的钉子,他也不会急于去追杀二嫂和二嫂带领的新四军了。他是消灭了二嫂带领的新四军,却其他战线上的国民党军大都打了败仗,被**党消灭了不少人马。在这样的情况下,武汉行辕主任就把他当成了不可战胜的国军猛将。越是这样,他越是暗暗后悔当初不该带兵追杀二嫂的队伍。
“你放心,我决不会让我的人马再去镇压学生。”余瑞华眼帘走马灯一样旋转着自己参加学潮、镇压学潮的情景,心头更加悲凉,说道。
王晓燕说道:“不,世叔,我希望你能亲自监控现场,不要造成流血事件。”
余瑞华从王晓燕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懊恼,长长地叹息一声,说道:“你又把我推进了千夫所指的深渊。”
学生运动如期爆发。几乎整个武汉三镇的学生都卷入了这场运动。运动的大幕是由武大学生拉开的。他们打着许许多多横幅,上面写着形形色色的标语,不时地挥舞着拳头,呼喊着口号,一出武大校门,就沿马**向阅马场走去。每经过一个地方,不断地有新的学生队伍加入进去。许许多多民众驻足旁观,也有的人跟着呼喊口号。一时间,口号声更加洪亮,学生的队形更加气势磅礴。
余瑞华的兵士早就接到了命令,在各个主要**口以及省政府、阅马场等地持枪荷弹地站立着,准备一旦发生情况,就立刻介于。
早上十点多钟的光景,武昌这边的学生就已经齐聚在阅马场。
几个学生领袖登上早就搭好的台子,**飞扬地宣讲着这次游行活动的主旨:“同学们,内战不仅造成了无数人的伤亡,而且把全国的老百姓都推进了食不果腹的悲惨境地。我们必须奋起呐喊,停止内战,反对迫害,拯救濒临死亡的百姓!”
台下学生们的呐喊声,宛如卷起一阵接一阵的狂飙,在阅马场上空翻滚不休。
余瑞华正站在一个主要**口,看着这幅情景,心情既激动又苦涩。他本来曾经有可能成为学生领袖,可现实竟然给他开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玩笑,不仅在学生运动的关键时刻退缩了,而且在此后武汉学界发生运动的时候,总是站在了与学生公开对敌的一面,今天更是如此。他的眼帘,不停地幻化出王俊林给自己交代任务、大哥余瑞光请求自己不要去镇压学生的情景。
王晓燕离开他的军营之后,余瑞华就被王俊林一个电话,召到了警备司令办公室。
王俊林郑重其事地命令王卓文不准任何人前来打扰,就绕着弯子对余瑞华因为追杀赵春丽造成孤立的现状安慰了一通,慢慢地把话题扯到了即将爆发的学生运动上:“我也不想让你一再陷入千夫所指的地位。可是,我只有你可以用。我们如今换一个办法,不是去制止,更不是去镇压,而是去维护秩序。只要学生们不闹事,他们仅仅只是游行,你就可以不必管他们,让他们去游,而且想游到哪里,就让他们游到哪里。”
余瑞华偏着头,似乎是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可以理解这是你的命令吗?”
王俊林说道:“这不仅仅只是我的意思,行辕主任也是这个意思。战场局势呈现越来越搞糟的态势,行辕主任也不希望把事情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