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亮的确很少去看望赵春丽，更没有照顾赵春丽。不过，他对赵春丽的一举一动仍然十分关心。赵春丽住在汉口租界，王府、赵府、余府都在帮助她，他很放心，就一心一意投入到**党的事业上来了。

　　能够从许天亮那儿得到夫人的一些消息，余瑞祥心里愈加高兴。

　　几年来，这是他第一次从最为亲近的人那儿了解到夫人的确切信息。夫人跟**党组织曾经有过接触，余瑞祥感到欣慰；夫人并没有加入**党组织，余瑞祥觉得很遗憾；夫人至今也不知道自己是**党人，却自己一有要求，夫人就会竭力实现，余瑞祥更是欣慰。还有孩子，在夫人和岳母的带领下，慢慢地长大了。孩子住在汉口，他恨不得马上渡江去汉口亲眼看一看孩子，却理智使得他不能不压抑了这个冲动。赵春丽为了帮助自己，把孩子留在汉口，跟他们的孩子分开了，夫人心里就不思念孩子吗？为了夫人，也得尽快拿下武昌！

　　余瑞祥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晚上即将展开的攻城战斗上来。

　　又是一次佯攻。防备伤亡，取得城里投下的资料，是两个主要目的。余瑞祥带领许天亮、叶挺等独立团的**党人一道，需要研究一个新的战法，以便既能最大限度地发挥钢板对军队的保护作用，又能实施攻城作战，不让守敌看出这是一次佯攻。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最佳方案浮出水面。

　　子夜，四周一片寂静。夜里的空气显得有些潮湿，一阵阵微风从天际飘**过来，卷走了白天的热气，天气变得凉爽了许多。此时，一个连的兵力已经准备完毕，一半人马扛起了钢板，一半人马抬起了云梯。叶挺一声令下，他们像旋风一样朝城墙扑了过去。守敌不断地用手灯、马灯、手电筒、火把朝城墙下面照射。一旦光亮照射过来，攻城部队便迅速趴倒在地；光亮转过去以后，他们迅速从地面跃起，朝前面一阵猛跑。人马越过了护城河，很快就到达了城墙边，云梯架设在城墙上，钢板遮挡在兵士的头上，准备朝城墙攀爬。还有一支队伍，停留在护城河边，将机关枪指向了城墙。

　　云梯一架设在城墙，奋勇队马上就要攀爬了。却一束光亮扫了过来，敌人一下子看清了城墙下边黑压压一片人影，马上就是一声惊叫，手电筒、手灯、马灯、火把一齐照射过来，所有的枪支跟着就响了起来，手榴弹、炸药包、桐油、火把再一次朝城墙下面打下去。响起了一片叮叮当当的声音，激溅起来的火花，在城墙脚下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敌人甚感奇怪，继续用手榴弹、炸药包等物不断地朝城墙下面砸。

　　护城河边，打出了密集的子弹，子弹嗖嗖地喧嚣着，扑上了城墙。刹那间，就有好几个敌人倒下了，也有敌人一头栽下了城墙，倒在了一片由钢板组成的大阵上，摔得血肉模糊。钢板下面的兵士支撑不住，重重地栽倒在地。

　　这些兵士自打敌人从城墙上发动攻击的一刻起，就没有继续朝城墙上攀爬，一直密切地留心地面上的情况。地面上已经燃起了一片熊熊大火，照耀得什么都能看清楚。一个异于寻常的东西吸引了兵士的注意。一个兵士赶紧把它抢到手，是一个铁制的小型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藏有一张纸条。

　　布设在后面的炮兵阵地，向城墙上展开了猛烈的轰击。城墙上的敌人却越来越多，子弹、手榴弹、火药包、火把、巨大的石头、滚烫的桐油，源源不断地泼向了攻城部队。攻城部队在大炮的掩护下，火速退回了原有的阵地。

　　铁盒子很快就落到了叶挺的手里，上面果然详细地写明了城里的现状。

　　叶挺高兴地把它交给余瑞祥，说道：“余主任是一代人杰，竟然能够隔着城墙也与城里的旧部心心相通，在战争史上，必然会留下一段佳话。”

　　余瑞祥一样非常高兴，笑道：“我安插在王俊林手下的旧部固然不错，却夫人赵春丽更加出类拔萃。我敢肯定，没有她，其他的人很难破解我们利用飞机播撒传单的秘密。”

　　叶挺笑道：“余主任夫妇共同创造了一段佳话，将是军事史上的奇迹。唔，这里写到了余瑞华。如果能够从他身上打开缺口，我们就可以很快进入城里了。”

　　余瑞祥摇了摇头，说道：“我也很希望从余瑞华身上打开缺口。我做的许多事情，其实也是为了让他幡然醒悟，投靠我北伐大军；不过，恐怕很难尽快让他改变对抗我北伐大军的意图。”

　　叶挺凝视着余瑞祥，脑子里产生了一丝疑惑，说道：“余主任如此熟悉余瑞华，难道跟余瑞华有什么关系吗？”

　　余瑞祥说道：“他是我弟弟。当年在辛亥首义的时候，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学生，就曾经参加了学生军，帮助我们打退了清军残余部队攻击军政府的企图。可惜的是，迫于父亲的严令，他此后再也没有帮助过民军。后来，他还参加过五四运动，在王俊林镇压工人运动的时候，他暗地里放跑了我们的同志。”

　　“这么说，只要我们把重点放在余瑞华的身上，是可以让他起义的了？”叶挺高兴地说道。

　　余瑞祥也很希望弟弟能够打开城门，率部起义。可是，从余瑞华的行动上看，根本看不出他有一丝要投靠北伐大军的打算，反而似乎比王俊林更加怨恨北伐大军。还是让时间来改变余瑞华的决定吧。余瑞祥心里说道。

　　武昌城里，早已混乱不堪。已经有许多老百姓缺少粮食，甚至连守军也感到了粮食不继的压力。守军将所有的粮店全部控制起来，作为军队的粮食补给，并下令兵士挨家挨户去搜寻粮食，抢走了老百姓仅余的一点口粮。许许多多老百姓已经没有任何粮食，甚至连饮水也很困难。老百姓刚开始的时候，剥开了树皮，吃树皮，吃野草，现在，连树皮和野草也差不多快要吃光了。

　　城里缺乏粮食吸引了余瑞祥的注意，他觉得可以围绕这个题目作一篇文章。

　　王俊林对他的部队在城里抢劫粮食不闻不问，却余瑞华不允许他的人马抢劫粮食，几天之后，余瑞华的队伍就会陷入饥荒。队伍没有粮食，余瑞华会怎么做呢？他既然不愿意向城里的老百姓下手，又不愿意坐以待毙，最好的出**就是偷偷打开城门，出城抢夺粮食了。趁着守军出城的机会，不是可以派遣一批围城部队从城门冲进去吗？

　　这需要好好权衡。余瑞华出城抢粮，必然会做好充分的准备，一旦遭受北伐大军的攻击，或者北伐大军要想趁机冲进城里去，守军就会用猛烈的反击来阻挡。敌人会从哪一个城门出来抢粮？如何对付抢粮的敌人？遭到了敌人的阻击又该怎么办？这些，统统需要仔细考虑。

　　跟叶挺商量了很久，拿出了一个初步计划，余瑞祥就去面见攻城司令。

　　攻城司令思虑片刻，说道：“守军非常担忧我军会攻进城门，决不敢出城抢粮。不必做这方面的准备，还是出动飞机轰炸敌人好了。”

　　余瑞祥大吃一惊：攻城司令是心存侥幸，还是过于看重了城里混乱的状况？不论什么原因，都得让他改变仅仅出动飞机去轰炸敌人的想法。可是，攻城司令再也不愿意听下去了。余瑞祥无计可施，只有回头再去跟叶挺商量，让叶挺独立团为守军会出城抢粮做好准备，毕竟，余瑞华就在通湘门一带，而且，那儿正是独立团的攻击地带。

　　叶挺对攻城司令不能采纳余瑞祥的**感到失望。事已至此，他只有命令自己的人马暗地里做好应付出城抢粮的敌人的准备。不过，仅仅只有一个团的兵力，而且还要负责监视三个城门的敌人，无法让其他的部队来配合，要想趁着敌人出城抢粮的机会攻进城里，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任务，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打痛敌人，让敌人抢不到粮食。叶挺甚至进一步思索：是不是可以派遣一些兵士，跟着余瑞华的人马一块混进城里去？可是，余瑞华既然非常精明，万一被余瑞华发现，派进去的人就会遭到伤害。叶挺踌躇不定。

　　余瑞祥却赞同叶挺准备派遣人员混进城里的想法，说道：“余瑞华虽说精明，可是，一旦出城抢粮，部队就会有伤亡，你可以抽调几个非常精明的兵士，将城墙上守军的部署情况以及从城墙通向各处的道**一一交代清楚，趁着余瑞华来不及清理队伍的时候，就离开军营。余瑞华又能奈何得了他们！”

　　接连两天，攻城司令都会派遣飞机前去武昌进行轰炸，而且投掷了许多宣传单。宣传单仍然由余瑞祥起草，在里面暗示他安**去的旧部以及赵春丽、王俊喜等人，准备接应混入城里的兵士。还向准备混入城里的兵士下了一道密令：跟赵春丽、王俊喜以及昔日的旧部取得联系，相互配合，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人员，造成敌方军心的涣散以及军队的哗变。

　　为准备派遣入城的人员弄来了守军的制服，命令他们穿上了，埋伏在守军有可能出来抢粮的**。与此同时，其他各部全部做好了准备，只等敌军一出来，就可以打它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天子夜，夜空一片漆黑，所有的人员仍然按照叶挺的命令，瞪大警惕的眼睛，注视着城门方向。在余瑞华知道的各处仓库周围，各埋伏了一个连的兵士，枪口对准了有可能出现的敌人。四周一片寂静，什么动静也没有。

　　突然，埋伏在通湘门一带的兵士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开门声，不由得血管贲张，情不自禁地抓紧了手里的枪，眼睛睁得更大，一动不动地看去。什么也看不见，只隐隐约约听到从城门方向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声。

　　敌人已经出城了，一**上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点声响，鬼影子一样地朝仓库跟前摸来。很快，一部分敌人摸到了仓库跟前，看了看仓库附近的情形，一跃而起，将守卫在仓库门口的兵士扑倒在地，一枪托砸了下去，然后朝后面发了一个信号。立即，一个营的敌人就迅速扑了过来，从行进间**成三**队形，从三个方向扑向仓库，还有一部分敌人沿仓库四周布列阵线，防范北伐大军得到消息以后前来攻击。

　　一个连的人马早就在此地设下了埋伏。连长一声令下，战士们掀掉了遮盖在身上的物体，枪口对准敌人，子弹像滂沱大雨一样打了过去。借着激溅而起的亮光，独立团的全体将士可以隐隐约约看到敌军像一团团鬼影子一样四处蹿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