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光线有点暗,地上一片狼藉,显然小偷已光顾多次。客厅的墙上,兰辉父母的结婚照歪斜着挂在墙上。墙上都裂着大口子。
兰辉进了客厅面对父母的照片站着,表情变得凝重,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
(闪回)
20世纪90年代川西公路上。
一辆长途车停在路边,四个青年夺门而下。
兰辉抓住一个青年:“还钱包!”
男青年甲:“找死!”
兰辉:“你偷了那姑娘的钱包,我看见了。还钱包。”
男青年甲突然挥拳把兰辉打倒在地。
四个青年围住兰辉拳打脚踢。
兰辉死死拖住一人:“还钱包,还钱包……”
车上下来十几个男女,在看兰辉挨打。
一姑娘喊:“他们偷了我的钱包。”
少妇:“也偷了我的。你们还是不是男人?”
十几个男子一拥而上,把四个青年打翻在地。
兰辉坐在地上,鼻血长淌,血染毛衣。
(闪回)
川西一派出所。
兰辉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派出所,上了大交通车继续赶路。
(闪回)
20世纪90年代兰辉父母家客厅。客厅陈设和震后基本一样,只是墙上多挂了一张兰辉母亲中年时的单人上彩的大照片。
兰辉坐在简易沙发上仰着头,兰辉母亲在用酒精给他涂脸上的伤口。
周志鸿从公公兰甲正手里接过一件外套和衬衣:“把血衣脱了,先穿爸的,我给你洗洗。”
兰辉脱了毛衣和衬衣,疼得龇牙咧嘴。他**的上身上,也有多处青紫。
兰母涂着酒精在这些伤处:“下手太狠了。”
四弟兰强进来看看:“二哥,二哥,这车匪路霸凶得很。没动刀子,真是万幸。这种闲事,可别管,千万别管。”
兰母:“老四,说什么话呢!你二哥做得对,这事该管!都不敢出头,恶人当道,算什么?”
(闪回)
20世纪90年代兰辉父母家客厅。
兰辉和周志鸿进了客厅。
兰母指着对面的沙发:“坐下吧。辉儿,你从通口调到方志办,说是有人告你?”
周志鸿:“妈,是一个姓邓的冤枉他。”
兰母:“辉儿,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收没收过别人的钱?”
兰辉直视着母亲的眼睛:“妈,我向你保证:我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
兰甲正:“这就好。这个姓邓的实名告你,组织调整你的工作,目的是便于调查。你不要有什么想法。”
周志鸿:“能没想法?我都有想法。一封诬告信,贴上八分钱,现在是八毛钱,恶心你小半年,谁都有想法。连孩子都受到影响了,老问我:爸爸是不是犯错误了。”
兰甲正:“应该很好查呀。”
周志鸿:“听说这姓邓的已经不在北川了,怎么查?”
兰辉:“志鸿!爸、妈,让你们操心了。我相信时间会还我清白。”
兰母:“我放心。人这一辈子,啥窝心事都可能碰上。辉儿,堂堂正正做人做事,早晚你都是个人,不会是个鬼!”
(闪回)
21世纪初兰辉父母家客厅。
一切陈设如旧。几个凉菜已摆在小餐桌上。
兰辉和周志鸿进门。
兰母笑着迎上去:“当了政府办公室主任,也不说一声。”
周志鸿:“妈,你不是让他低调做人吗?”
兰母:“都上电视了,还瞒着我。”
兰辉:“刚上任两天,是副主任。”
兰母:“老天还你清白了,真好!”
(闪回完)
兰辉揉揉眼睛,看看满屋尘土的客厅,走过去,从墙上取下父母的结婚照,用衣袖拭去玻璃框上的尘土。兰辉低头一看,发现了另外一个镜框反扣在地板上。兰辉弯腰捡起镜框,看看正面。裂了几条缝的玻璃后面是兰母中年时照的一张上了彩的大头像。
兰辉一手拿一个镜框,吸溜着鼻子,眼睛湿润了。
兰辉把母亲单人照片靠在母亲生前习惯坐的一个单人沙发上,又把父母的结婚照放在与单人沙发相邻的三人沙发上。
兰辉发现三人沙发的角落有一个鸡蛋大小的灰色毛线团,伸手拿起,看见一根毛线延伸到了三人沙发和单人沙发的一个夹角处。
兰辉忙探身过去,伸手一抓,抓起了一件刚织了一半的毛衣,三根织衣针发出银色的光亮。
(闪回)
地震前兰辉父母家客厅。初春时节。
兰辉和周志鸿开门拎着东西进来。
兰甲正坐在三人沙发的一角看报纸。兰母坐在单人沙发上织毛衣。毛衣刚刚开始织,毛线团很大。
周志鸿:“妈,你真要织毛衣呀?”
兰母:“你看他身上穿的毛衣,都起球球了。自己织的,线好,暖和,还不起球球。”
兰辉:“马上就是夏天了,穿不住。”
兰母:“我都七十四了,三五个月能织好,就不错了。辉儿,来,比一下,看看大小。”
兰辉顺从地站在母亲面前,让母亲拿着刚织的毛衣下半截在自己腰部比大小。
(闪回完)
兰辉看着手中织了一半的毛衣,眼泪在眼眶里转着转着,两颗泪珠从眼眶里滚出。
兰辉双膝一屈,重重地面对单人沙发上靠着的母亲的单人上彩照片跪下了。客厅内登时升腾起一阵浮尘。
兰辉凄惨悲恸地哭喊一声:“妈——辉儿对不起你呀——妈——,妈,你要是不给我织这个毛衣,你就不用出去买毛线了……妈——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妈——你买了毛线,你又去了哪里?妈——你给我托个梦,说说你在哪里好吗?妈——我想给你烧个纸钱,我都找不到个地方。”伸手摸一把脸上的泪水,把自己摸成了一个大花脸,“妈——你给我托个梦好不好?我这心里好苦好苦啊——你给我托个梦吧,妈——”
兰辉凄苦的呼喊声在北川老县城的废墟上空久久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