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麦场上,打工的人正在上车。秦云阳正在和一个圆圆胖胖、戴着眼镜、穿着灰色西服的三十来岁的小伙子说话,他是秦云阳高中同学王忠。秦红阳跑前跑后,指挥着大家上车。
秦红阳:“小云,你们上前边那两辆车,那两辆车到广州。你们去做玩具。大庆叔,咱们上这辆车,去省城。彩云嫂子,你舍不得喜庆哥,干脆也上车好了,到省城给我们做饭去。”
彩云:“我也走了,家里地咋办?猪咋办?娃咋办?唉,谁让咱是农民,一点破东西,拴得一辈子动弹不得。”
秦德明大步跑进打麦场。
秦德明:“下来,你们都给我下来!”
秦云阳(迎上去):“爹——”
秦德明(扬手打了秦云阳一个耳光):“反了你了!你想干啥?”(走到车门口)“下来,都下来。你们都不种地了?”(众人都不说话)“你们想一想,这地分到大家手里,容易吗?”
大家都看着秦德明,面有愧色,个别人已经离开了座位,想下车。
秦云阳(一看形势不好,走过去挡住秦德明):“爹,当年你冒着坐牢的风险把地分给大家,谁都没有忘记你的好。可那是过去的事。如今你看看,只隔着一条河,和河东村比一比,咱们河西穷成啥样了?爹,我这么做,只是想为河西的老少爷们儿找个新出路。(对着站在车边的人群)你们大家都听着,这份合同签得不容易,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主意都是你们自己拿的,赶快决定,别耽误别人的事。”(说罢,点了一根烟,走出人群,看见赵玉芝推着车站在路边,朝那边走过去。)
一中年人:“六叔,大华今年的大学学费,我实在没处借了。”
一年轻人:“六伯,我结婚欠了一屁股债,总不能不还吧。”
秦大庆(眼里含着泪,面朝秦德明跪下了):“六哥,老支书,你就让我们走吧。”
秦德明:“这,这地就不种了?”
秦大庆:“种,收个口粮,缴个提留就行了。一人一亩多地,种出花儿,能卖几个钱?还要交那么多提留……六哥,我走了。”
没上车的男女开始有序上车,人群里弥漫着悲壮的气氛。
秦德明:“你们都走了,给上面怎么交代?”
一汉子(站在车门口朝秦德明喊):“管不了恁多了。”
赵玉芝(看看上车的人群,看看越来越显得孤单的秦德明):“好事也不能这么办!看把你爹气的!”
秦云阳:“河西要想变一变,就得这么办。这典型当得代价也太大了。玉芝,我的事……”
赵玉芝:“你的事我不想听。”(骑上车走了)
秦红阳(大声喊):“云阳哥——人到齐了,走不走——”
秦云阳(走到秦德明跟前):“爹,天天吃白馍,家家有余粮,这种生活大家不满意了。种苹果赔了,种桑养蚕又赔了,三折腾两折腾,把大家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都折腾光了。再不想点办法,咱们家就成河西村的罪人了。爹,示范村这种虚名,不要也罢。”(转身上了大客车)
四辆车都开走了,送行的人都回了村。只留下秦德明孤零零立在麦场上,看着留下两股烟尘的大客车两辆一组,朝南北两个方向驶去。秦德明看得老泪纵横。
秦德明(掏出手帕擦擦眼泪鼻涕,喃喃自语着):“农民不种地咋行!这地分下来,不容易,不能这样胡搞。”
秦德明把大衣披好,朝村里走。老伴站在村口眼巴巴地迎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