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骁这些年过得很不顺当,事业上磕磕绊绊,从作训股长到营里当副营长,后来又到团后勤处当了一段协理员,直到后来师政治部主任徐善笠过问,说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军事干部,为什么一再调动?如果你们一团没有地方放了,那我就把他调到师里来了。
当然这话徐善笠也就是说说,恐怕真把陈骁调到师里,也不一定合适。过去徐善笠还在团里当政委的时候,也认为陈骁过于书呆子气,陈骁搞的那些方案计划之类,符合实战要求,但是不符合现实要求,徐善笠也有感觉,说这个人有点不食人间烟火,只有打仗才有用处,和平时期基本上找不着北。但是因为有了徐善笠主任的那句话,团里还是把陈骁调回司令部,不过不再担任作训股长了,而是改任相对单纯和清闲的侦察股长。
侦察股长这个职务,基本上就是管我们特务连,而且还是业务上的,行政上我们归团司令部直政股管辖,所以说陈骁是个光杆司令,基本上是事实。
我不知道像陈骁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他一直是我心目中的偶像,过去的陈骁,卓尔不群,英俊潇洒,要能力有能力,要思想有思想,要干劲有干劲。我一直认为他是我们特务连的诸葛亮,是现代战争中的赵子龙。但是几年下来,这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似的,老气横秋,沉默寡言。难道是一个昙花一现的爱情就让他一蹶不振?那也太脆弱了一点吧。
我从指挥学院回来这几年,一直没有听到苏晓杭的消息,偶尔试探陈骁,这老哥讳莫如深,总是把话题扯开,闭口不谈苏晓杭的事情。倒是有一次听王晓华说,苏晓杭当初义无反顾地转业,差不多和她那老革命的家庭断绝了关系,现在在国外发展,据说很不如意,可能是婚姻出现了问题。再说,像她这样一个自幼养尊处优的女人,对于创业的艰难思想准备不足,实践起来也是捉襟见肘,如果她的婚姻出现了问题,经济上破产还在其次,重要的是精神破产。
我问王晓华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王晓华直言不讳地说是从当年海滑五朵金花之一的冉媛媛那里听到的。王晓华在当上一团干部股长之后不久,就同冉媛媛建立了恋爱关系,就在他跟我谈起苏晓杭情况之后不久,就同冉媛媛结婚了。他们结婚的时候,我也去喝喜酒了,当了新娘子的冉媛媛,似乎成熟了许多,走路再也不挺着胸脯夹着屁股了。
关于王晓华同冉媛媛的恋爱结婚故事,属于大众化层次,在这里就不多说了。现在冉媛媛仍然在海滑干休所工作,当管理员,两个人的小家庭就建立在我们一团的家属院里,我和陈骁经常到王晓华和冉媛媛的家里吃饭,我估计陈骁很有可能经常从冉媛媛的嘴里打听苏晓杭的消息。
弹指一挥间,转眼我们都是二十六七的人了,而陈骁比我还大几岁,已经快三十的人了,婚姻依然渺茫。
当年传说的王晓华同陈骁因为提干的问题明争暗斗,我不能说没有,但是我们都理解这种竞争。从这些年的情况看,王晓华对陈骁还是很友善的,尤其是他当了干部股长之后,曾经先后几次托人给陈骁介绍女朋友,但是均遭到陈骁的婉言谢绝。王晓华说,陈骁这个人别的都好,就是太认真,认真是对的,但是认真不等于认死理,不等于一棵树上吊死。性格决定命运。陈骁是太重情了。这样的人如果顺利,就会一路畅通,但是如果遇到过不去的坎,就会掉下陷阱,就像飞蛾扑火,不粉身碎骨就不结束。
我承认王晓华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但我不认为陈骁会永远这样,会一直沉沦下去。王晓华当初那句话就像箴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失而复得,焉知非祸。这是一个辩证法,但是辩证法在不同的时候有不同的表现,否则,我们一味地强调好事变坏事,坏事变好事,没有主观上的努力,听天由命,那我们的人生还有什么主动权呢,我们干吗还要死乞白赖地做这做那呢?
是命运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改变了命运?
我相信陈骁的能量并没有消失,也许他在养精蓄锐,就像当年他在饲料房里跟我说的曹操煮酒论英雄的故事,勉从猪圈暂栖身,未当英雄先做人,巧借喂猪好机会,韬光养晦学本领。
他当时开这个玩笑是为了给我打气,其实何尝不是他自己心胸的表露。我在回味这段往事的时候,同时想起了曹操的一段话,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间。
我不知道你对于古人的话古人的文章怎么看,一方面我发现我们的祖宗文人一方面非常大气,可以说大气磅礴,譬如说孙子兵法里就有,动于九天之上,遁于九地之下;譬如形容人的素质,有经天纬地之志,吞吐宇宙之象等等。如果作为文学修辞倒也无可厚非,但是用在军事科学领域,就难免有点大而不当了。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往远处看,这与以后我们的关于特种兵建设的思考有关,动于九天之上,遁于九地之下,这些前人的一厢情愿,到了几千年之后我们的手里,可以说一定程度梦想成真了。往近处说,我想用这些夸张的文字来寄托我对陈骁的重新崛起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