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第二个春天,我们集团军的特种兵大队被升格为快速反应陆战旅,俗称快反旅,陈骁任旅长。陈骁在担任快反旅旅长、也就是他四十三岁那年同苏晓杭结了婚。
说实话,我对陈骁的爱情和婚姻一直持保留意见,我不认为这是完美的婚姻,我认为陈骁可能是被一种莫名其妙的理念所诱导,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但是我还是带着安晓莘去庆贺了,还参加了陈骁组织的小范围典礼。
安晓莘倒是很理解,甚至对陈骁很敬佩。
在前往陈骁和苏晓杭新居的路上,安晓莘说,陈骁这样的男人不是一般的男人,这个男人不仅有事业心,还有高度的责任感。他和苏晓杭的爱情始于倾慕,成熟于相知,结果于包容。雨果说,这个世界上,最宽阔的是大海,比大海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宽阔的是人的胸怀。牟卜我问你,如果我是苏晓杭,你能对我这样吗?
我语塞。我搜肠刮肚半天才说,你的这个课题太深奥了,这不是用语言和文字就能回答的。回答这个问题需要时间。
安晓莘说,你在回避。
我说我是在回避,我不想用沉重的问题搅乱我的心情和生活。什么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不能保证我有陈骁那么宽阔的胸怀,但是我能保证我给你当一个好丈夫。你不能要求每个男人都像陈骁这样对待女人。
安晓莘说,是啊,陈骁只有一个。
我说,牟卜也只有一个。
那天出席婚礼的,都是特务连的老人,其中有王晓华夫妇,祝生珉夫妇,武晓庆夫妇。
我担心阚尽染会幸灾乐祸或者讽刺挖苦,因为现在的苏晓杭同阚尽染相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阚尽染这年也快四十岁了,不知道武晓庆是怎么伺候的,阚尽染比二十岁的时候要漂亮得多,身材反而比过去苗条了,连肤色都向好的方向发展,红润健康,真有点光彩照人的样子。相比之下,苏晓杭就逊色了,虽然化了点淡妆,还是掩饰不住久病的憔悴,皮肤干皱,基本上看不出当年的漂亮了。
但是我的担忧多余了。
那天陈骁显得很幸福,陈骁的幸福不是强作欢颜,而是实实在在的。陈骁挽着苏晓杭的胳膊对我们大家说,什么叫来之不易,我现在体会出来了。从爱情的质量上讲,追求二十年和追求两年是有很大区别的。我前半生在追求苏晓杭,我的后半生就靠我的妻子了。我们将相依为命,直到永远。
苏晓杭说,我是把我的幸福建立在陈骁的委屈上面,我能为你做什么?
陈骁说,嫁给我,就是给了我一个家,就是为我做了天大的事情。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个战斗小组,我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了。
阚尽染说,晓杭姐,我太羡慕你了,你嫁的这个人,是个真男人。
王晓华说,什么话,难道武晓庆不是真男人?
武晓庆说,陈骁,我也太羡慕你了。走遍全世界,五朵金花之魁只有一个,只有我们的特务连老连长陈骁独占鳌头。
我说话了,我说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并不难,难的是只爱一个不爱两个,更难的是二十年如一日不改初衷,只爱这个不爱那个。
其实我的心里还有一句话,经年累月地爱着一个并不可爱的人,难上加难。但是这话我当然不能说,我只是在心里替陈骁惋惜。以后的漫长岁月,陈骁将与这个脱去了美丽外衣的干瘦的女人一同度过,他无疑要为她做出很大的牺牲。我不仅为陈骁惋惜,甚至为我们的快反旅惋惜。我认为我们的快反旅应该有一个光彩夺目的旅长夫人。但是我的妻子安晓莘不这么看,安晓莘认为,苏晓杭出任快反旅的旅长夫人,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至于为什么,她说是天意。
祝生珉的老婆阚层林说,爱情还是初恋好,陈年老酒,历久犹香。
祝生珉说,我以老大哥的身份谈谈切身体会。第一,婚姻就像电焊,焊上了,就不要来回动它;第二,婚姻就像做生意,投入越大,利润越高。
阚尽染不满地打断她姐夫的话说,老祝你胡扯什么,大喜的日子扯什么生意经,你老糊涂了吧?
阚层林抗议道,你姐夫有没有老糊涂,我比你清楚。你姐夫他说的是大实话。以新婚为起点,陈骁和晓杭的幸福源远流长。
陈骁说,谢谢。谢谢大姐。
我的妻子安晓莘此时已是103野战医院的副院长,在我调动到军区编研室工作的问题上,她无怨无悔,坚决支持。我的妻子在陈骁和苏晓杭的婚礼上发表了独特的宣言——热爱自己的妻子是每个男性公民应尽的义务。在座的男士们,热爱你们的妻子吧,就像热爱你们的祖国!就像陈骁热爱苏晓杭!保证你们的妻子不受苦不遭罪,就是保证你们的祖国繁荣昌盛。
安晓莘的宣言得到了普遍的拥护,虽然人不多,但大家还是鼓了掌,阚尽染还热烈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