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十二月九日,蒋介石电令胡宗南,鉴于西南军政长官部长官张群“转进”台湾,由他全权代理。
虽升了官,胡宗南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十日在新南门外空军学校草草就职;原西安绥靖公署人马按职到差,甚至没作口头上的加委。只是按总裁的旨意派第三军军长盛文兼任成都卫戍司令、曾扩情任卫戍司令部政治部主任,算是仅有的两项变动。他例行公事地完成这一切手续之后,并不去部署成都的防卫———他明白那根本守不住,整天盘算的是如何离开这个险地,早早“转进”西昌。他发了两份长电到台湾,企图说服总裁同意他的打算。然而总裁却严令死守成都,不准撤离。
没可奈何,他只能在部下面前骂远在台湾的张群,埋怨总裁上了张群的当,聊以泄愤。
“校长这是要我们杀身成仁,我们就在成都同归于尽吧!”他气愤到极点的时候,这样对身边的亲信们说。
而这样的尴尬也没持续多长时间,飞速发展的时势帮了他的忙,迫使蒋介石同意了他的打算。
十二月十九日晚,解放大军先遣部队逼近成都。南面攻到新津河对岸,与胡军隔河炮战;东面攻到简阳、仁寿,亦已咬住胡部后卫并接上了火;北面占领了绵阳,正向德阳、广汉推进。包围圈正在形成。
胡宗南急电蒋总裁,诉以危局,谓死守成都必致全军覆没。请求:
一、西南军政长官公署主要人员以及重要物资用飞机运往西昌;
二、同时集结部队,往雅安、蓑衣岭和雷波、马边、屏山,峨边三个方向突围。目的地是雅安、西昌、泸定。
蒋介石二十一日晨复电同意,并指派二十架大型运输机支持。
二十一日下午,胡宗南召来原西安绥署参谋长现西南军政长官公署事实上的参谋长罗列(这个职务名义上由胡宗南兼着),商定飞西昌的总部人员名单,然后由罗列秘密分头通知。
二十二日晚间,胡宗南在新津机场召开军事会议。
原定是分三路突围,胡宗南问大家有没有别的意见。
第五兵团司令李文觉得分散容易被各个击破,主张集中兵力向一个方向突围,这样成功的可能性大一些。这个方向选在雅安为宜。雅安拿下来了,宁(西昌)属乃至整个西康也就成了掌中之物。第一军军长陈鞠旅、第九十军军长周士瀛也认为李文的办法可行,其他将领也纷纷点头。
胡宗南摩挲了半天下颏,终于同意照这样办。
他马上指定李文为转进总指挥,率领大兵团突围;盛文为后卫总指挥,负责坚守成都,待大兵团打到雅安,方能撤离成都,且战且退,向雅安靠拢。
二十三日,胡宗南偕同参谋长罗列、副参谋长沈策以及丁德隆、周士冕登上了满载物资和卫队连的一架B4型大型运输机。
运输机上有一间小客舱,几张椅子,一个小茶几。胡宗南及罗列等几位高级官员坐在这里。卫队连官兵都在外间货舱席地而坐。
胡宗南神情阴郁,坐在那里默不作声,一支又一支地吸烟。罗列有时对他说句什么,也只心不在焉地唔唔两声,算是回答。此次飞行,虽能暂时逃离险境成都,也不过如死刑缓期,安知西昌不是死地。国军几百万大军都完了,自己手里的一点点残兵败将,局处弹丸之地的西昌,又能坚持多久。他一点信心也没有。觉得自己就像一名演员,受导演驱遣在台上演出,观众看着无味早已离场,戏已完全失败,他还得像模像样地演完最后一幕。这是他的天职。他真羡慕那些随总裁飞去台湾的人,他们真幸运,隔断了两军的炮火,这些人毫无性命之忧,继续享受着人生之乐。他乱糟糟的思绪里莫名其妙地游离出一丝幻想,如果总裁忽然良心发现,记起了师徒情深,来电把他召离死地,到台湾另行任用,那真是天大的幸事。
怎么回事,怎么有点颠簸?他忙扶住几上茶杯,望望窗外,一团团浓云擦身而过。
机长在小客舱外喊报告。
罗列看了看他,向外命令道:“进来!”
机长进来,立正敬礼。这是个三十几岁的男子,英俊挺拔,举手投足带着点儿英国皇家海军学院的得体、到位。
罗列问:“什么事?”
机长说:“报告参座,天气变了!职部刚刚与西昌机场联系,那边能见度很差,不宜降落!”
罗列把眼光掉向胡宗南,询问地凝视着他。
“我们在什么方位?”胡宗南望了望窗外,又掉头看了一下机长,问道。
机长挺了一下胸,立得更直了。大声说:“报告长官,刚刚飞过大相岭!”
胡宗南摩挲下颏,沉思良久。后来,灵机一动,眼睛渐渐亮了。旋即指着机长说:
“改向———直飞海南三亚!”
“是!”
“且慢!”罗列伸手制止正欲离去的机长,然后小声对胡宗南说,“这事,是不是再斟酌斟酌?”
胡宗南投以乜视,明白他的弦外之音———总裁怪罪下来怎么办!他冷笑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不是天气不好吗!”
罗列默然片刻,摇摇头,说:“这个理由,恐怕缺乏说服力———云南蒙自机场不是还在我们手里吗?”
他是指国防部次长汤尧还率领着李弥等人的数万残兵在那里苦撑。
胡宗南又不说话了。脸阴得比窗外的云团还暗。
这一沉默延续了好长时间。
机长偷偷觑了觑胡宗南,鼓起勇气说:
“报告长官,从时间来分析,可能马上就要飞临西昌上空了!”
“唔?”胡宗南像醒悟了似的,掉转头,盯着机长说,“马上改飞三亚!”
“是!”
飞机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圈,径直向南飞去。
南方天气晴朗,飞机平安飞抵三亚。
当地政府在橡胶专科学校临时布置了一所官邸,招待他住下。
罗列忧心忡忡,问他怎么办,未奉上命,台湾又去不成。
他不便说出自己内心深处转动的念头,只说安下心来玩你的吧,一切有我胡宗南担待。他认为部队在西康不可能支持多久,十天半月就会见分晓,说不定一周之内就会有下文,那时以孤军奋战终于难免兵败为理由再去台湾,不就什么事也不会有了么。现在转进雅安的部队终日在混战中过日子,根本没法回答台湾的任何电询;而台湾一切草创,乱成一团,谁还顾得上弄清他胡宗南在什么地方呢?只要部队这架机器还在运转,还在打仗,在向西康转进,台湾方面就不会想起要弄清这个。
他错了。
蒋总裁的电报正在飞往各个地方寻找他。终于通过毛人凤的机构获悉他扔下部队逃到了三亚。这可气坏了蒋总裁,马上就要下令让海南的宪兵去枪毙他。
新任国防部长顾祝同站出来为他说情,认为非常时期用人之际不可轻斩大将,观胡寿山二十几年的作为似非临阵脱逃之辈,个中也许有什么隐情,不妨先查清楚再行处置。
蒋总裁当即指定顾祝同为查办大员,飞赴三亚审讯胡宗南。
顾祝同到了三亚,劈头盖脸把胡宗南一顿好训,宣布是奉命来查办他的。
这一来吓得胡宗南魂飞魄散,明白战时的查办就是枪毙的同义语。他倒不完全只是怕死,还怕校长的鄙弃、同僚和上司的唾弃,终生名节所系呀。他赌咒发誓决不是临阵脱逃,完全是因为天气之故临时来三亚暂候,俟天气转晴,立刻就赴西昌。
“顾总长,墨三老师,你可不能不管学生!你在校长面前是说得起话的,请无论如何替学生辩白一二!”
顾祝同做沉吟状。过了一会儿,做出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复入地狱的慷慨悲壮神情说:
“好吧!拼得挨总裁一顿骂,我也替你把一切兜起来!”
两人遂对好了口径:胡宗南是因为天气之故暂飞三亚,不日即去西昌。蒙自那边顾祝同致电汤尧打招呼,台湾若问起,就说天气不好,能见度等于零。
顾祝同又马上与蒋介石通话,陈诉一切。蒋介石不很情愿地接受了解释,要胡宗南即飞西昌戴罪图功。
顾祝同叹了一口气,怜悯地看着胡宗南,说:
“寿山呀,并不乐观啊!虽然不再查办你了,看来总裁还是认为你有罪,不然怎么会称‘戴罪图功’呢!”
“那……那怎么办?总长,老师,救人救到底……”
顾祝同双眉紧锁,默然了一会儿,说:
“这样吧,你派一名能言善辩的高级干部随我去台湾,向他面陈一切,或许会说得更清楚一些!”
“好!这办法好!”胡宗南大点其头。又把视线移向罗列:“冷梅兄,只好辛苦你一趟了!”
罗列随顾祝同去台湾,向蒋介石做了详细报告,终于消解了蒋介石的不满。
十二月二十六日,胡宗南电令逃驻海口的这么几个人待在那里等他,准备一起飞西昌。这几个人是:胡宗南的表侄、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副官处长蒋竹三,胡宗南的随从副官张正达,西南军政长官公署财务经理处正副处长戴涛、蔡剑秋。
一直跟在身边的沈策是副参谋长,没理由不跟着去西昌;周士冕却觉得自己是政工人员,去了也于事无补,不如请胡先生允准去台湾吧。岂料胡宗南坚决不同意,高低横竖都要他一同去。
周士冕怨气冲天,对沈策说:“胡先生真对不住人,临死还要拉几个好朋友去垫背!”
为防部下私逃台湾,胡宗南到了海口就放出了空气,说干训团教育长袁朴未经允准私逃去了台湾,已被总裁下令抓起来枪毙了。吓得一些暗怀私逃念头的人只好打消主意,安下心来候命。
飞西昌前一天上午,机要室主任向胡宗南报告了一些丧气的消息:李文在邛崃县被困,正在派人与共军接洽投降;第七兵团司令官裴昌会在德阳起义;豫陕鄂边区绥靖主任张钫在崇宁县安德铺起义;郭汝瑰率一个军起义。共军已占领成都。胡宗南顿时脸变得灰白如土,右手掩在前额靠在桌上,左手放在怀里,约莫十多分钟不作一声。后来,他吐出长长的喟叹,有气无力地吩咐机要室主任,尽量设法联系川西不愿从逆的部队,教其逃出成都平原,到西昌会合。
越接近全面胜利,刘文辉反而产生了越来越不安的心理,总担心这里不够尽善那里不够尽美,总想奉献给新政权一个尽量完好的果实。
他乘上吉普,在新组建的摩托连护卫下离开成都向西疾驰。打算亲自去指挥对胡宗南的战事。解放军野司给他的指示是牵制、阻击胡部,待大军到时聚歼;不必主动浪战,以免无谓消耗起义部队的兵力。他却不以为然,认为蒋军成了残兵败将,斗志丧失殆尽,起义部队独力对付之,能够胜任愉快。近日来,一手包揽消灭胡部,甚至捉得胡宗南,这个念头始终支配着他。他认为胡宗南这人只能靠手握重兵,只能靠精良的装备。他自信目前情况下打败胡宗南不会很难。
但在过邛崃的时候,这座古树掩映下的小县城却使他的情绪一落千丈。
“临邛道士洪都客”,他倒没遇上道士,却遇上了个和尚。当驱车经过狭窄的文君街时,他忽见前边一个和尚摇动宽袍大袖飘然行去。忙令停车。从背影看,太像崇庆州的智海和尚了。这和尚与他有旧,但已多年不见了。
他下得车来,紧走几步,高呼智海大师。
和尚停步,懒懒转身,那冷漠的脸和冷漠的眼神,不是智海是谁。
“大师!大师!”刘文辉很兴奋,拱手为礼,“幸会!幸会!”
智海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仿佛毫不觉得意外。
“施主别来无恙?”
“托福!托福!”刘文辉又拱了拱手,“如今投奔光明,这个,解放了!哈哈……”
智海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贫僧红尘外人,不知施主所云为何!”
刘文辉愣了愣神,不明白智海是没听懂还是不以为然。只好尴尬地再作补充说:
“我的意思是说,如今总算……这个,得其所哉吧!”
智海又看了他一下,眼神不无怜悯,喟然叹道:
“贫僧早就奉劝过施主急流勇退以求清静……看来一切皆有个定数,不可强求。施主绕了个大圈,一个不得不绕的大圈呀!”
话说得不清不楚,似又隐含机锋。
刘文辉困惑了,皱皱眉头,又赔笑道:
“还请大师明示!”
智海摇了摇头,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说:
“道不同不足与论!红尘内外隔膜如堵,况天机不可泄乎!”默然有顷,又说:“唯愿从此不动刀兵为好……”双手合十,道:“施主善自珍重,贫僧告辞!”
说罢竟不理睬刘文辉的挽留,飘然而去。
刘文辉站在那里,怅然若失。在下午那色泽深沉凝重的日光映照下,临邛古城崇楼杰阁的阴影将他和他的摩托队的身影完全覆盖了。
队中的一位中尉轻轻过来,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刘文辉愣了愣,半晌,才点点头。坐进车子,振作了一下精神,朗声下令开车。
毕竟前面有一种辉煌在等待着他。
出西昌城东门,沿着一条公路往北行走,约莫五公里许,可看到一汪湖泊,即是邛海。据明朝万历年间官修《建昌府志》记载,这里原来只是个山坡,两千五百年前发生大地震,地壳剧烈折皱,形成一块长三十公里、宽三公里的谷地。安宁河水灌注,便成了海子。海子沿岸有奇巧山石,有茂林修竹,加以水清如镜,锦鳞出没,风景十分优美。
三十年代末叶,蒋委员长的西昌行辕主任张笃伦依山傍海建造行辕。行辕俗名邛海新村,都是平房,别墅式木结构,散筑在山坡上,共一百九十二间。村西北是西昌技术专科学校[1];村东南是泸山———山上有古寺七座,掩映于参天巨柏中,由曲折石径相连;村南两百米远近就是邛海。
胡宗南和他的长官公署人员散住在村里。村外朱光祖团长率一团人住在蘑菇般星罗棋布的军用帐篷里。朱光祖团是一月前应贺国光所求空运来的,现在胡宗南收回来做警卫团。
西昌行辕主任贺国光这个时候又兼了两个新职:西昌警备总司令和西康省政府主席。他是蒋介石亲信,资格很老,不愿受胡宗南这样的后辈指挥;加以既有人来撑持危局,他乐得脱卸仔肩,逃离险境,便在胡宗南抵宁的次日就提出给予一架飞机,要去台湾向总裁述职。胡宗南坚决不同意,说是贺主任要走,也好,我胡某人也一块走吧,这个烂摊子就让它烂下去吧。贺国光只好作罢。
胡宗南抵达西昌是十二月二十八日。二十九日蒋介石就发来一纸电报,令其坚守三个月。
他手里只一个朱光祖团,贺国光也只两个警备团,连刘文辉都打不过,怎么抵御共军呢。得赶快收容川西溃散部队才行。遂命机要室每天二十四小时用无线电向各地呼号。二十九日与二十七军军长刘孟濂联系上了。刘孟濂率领残部一千多人,从乐山逃过了蓑衣岭,正在冷猪坪与刘文辉的守军作战。下午就突破了刘文辉防线,正往西昌方向靠拢。当天晚上又和五十六军军长胡长青联络上,也是带了一千多人残部,从邛崃县逃窜到了西康省境内的汉源县。这个胡长青是胡宗南的亲信骁将,胡宗南马上电委为第七兵团司令官,驻守汉源(邛崃、雅安到西昌的咽喉,在大相岭南麓),拱卫西昌北大道,同时收容由川西逃入西康的各路残部。胡长青也真能干,三十一日就收容到洪雅县地方团队李玉光部一千多人。胡宗南马上委这个从未谋面的李玉光为新编第十二师师长,授予少将军衔。
一九五○年元旦上午九时,胡宗南举行元旦阅兵。艰难时期,繁文缛节皆免了,只把朱光祖的一千多官兵弄到邛海新村前面的观海台训话。教西昌《宁远日报》当天以头版头条发表他的讲话,又用该报记者的名义电发台湾中央社,转发中外报纸。
胡宗南站在台上,神情悲怆,念完了讲稿之后,继续说:
“今天我们在西昌过民国三十九年的元旦,心情极为沉痛!我们还有几十万弟兄在川西坝子与共匪拼命作战,还有成千上万的民众惨遭共匪的**屠杀,我们能不能就不管他们呢?不能!我们要做党国的战士,领袖的死士,与共匪奋战到底……”
说到这里,声音就嘶哑了,只好叫刚从台湾飞回的参谋长罗列传达总裁的指示和对西昌官兵的慰勉。
大会完了之后,回到新村住处。周士冕笑扯扯地对沈策说:
“今天的阅兵,老兄感想怎样?唉,胡先生玩几十万猴多年,今天落到这个地步,不知他的感想又怎样!”
胡宗南尽管以悲壮镇定的姿态出现在阅兵台上,其实内心十分恐慌。几天来才收容到两千多人,加上朱光祖团和贺国光的两千人,总共不过五千多人,怎么抵挡得住共军潮水席卷般的进攻?直到元月三日接到一二四军军长顾葆裕率残部一个师约一万多人到达西昌附近十五公里处的消息,他才露出了一缕苦涩的笑。遂派周士冕和沈策去欢迎。嗣后顾葆裕单骑进城述职。胡宗南命他率部去会理休整,然后沿金沙江布防,拱卫西昌东线。
胡宗南召集部将、幕僚开会,研究防守西昌的具体办法,教罗列简要报告当前形势。
“冷梅兄去了一趟台湾,见多识广,先替我们清醒清醒脑子吧!”
胡宗南似笑非笑,调侃一番,慢慢点燃一支西昌当地产的邛海牌香烟。吸了两口,皱了皱眉,揿灭。另拿出一包美国产海盗牌,这才有滋有味地吸起来。他的心绪比刚到西昌那两天好一些了。
“胡先生说笑话了!”罗列赔笑道,“我还不就是把已经发生的情况给诸位介绍一下……”
他把自己手中的烟揿灭在烟缸里,端起面前的军用茶杯喝了一口茶,又看了看胡宗南,便说起来了:
国府要员和国军在大陆坚持的将领,不少人把希望寄托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上。这个……大战呀,就目前迹象看,是打不起来的。美苏两大国忙于医治创伤,根本就不愿意打。第七舰队到台湾,只是威慑性质,炮筒里没有装填半点进攻性火药。看起来,我们只能靠自救,不能靠国际形势的变化了。靠自己,又怎么靠呢?我们中央军不是让共军给吃掉了,就是转进到了台湾,只剩下我们这里和云南汤尧两个军还在继续作战。共军已经吞并了全川,不会让我们这里和汤尧那里长时间存在。总裁命令我们守三个月,能不能如期完成?也许我们喘息未定,他们就打来了。所以我们要预为准备,编组起码的防卫力量。仅靠现在这点兵力是不行的。能不能就地取材,把宁属的各种地方武装收容起来?
胡宗南问,地方武装?宁属能有什么地方武装呢?
沈策说,宁属地方武装多得很,我们能统计上数字的已经不下五万。麻烦在于都很分散,有的据堡自守,有的啸聚山林,色彩不一,很复杂,不容易统驭起来。过去刘文辉就为此做过多年努力,也只搞成了个靖边司令部,把安宁河边的土司邓家武装编组成了部队。
这个靖边司令部的情况怎么样?
过去是由比较听命于刘文辉的孙仿以副司令身份在管,那时子承父业的司令邓德亮只十五岁。后来德亮成人了,正式就职,接管了权力。孙仿便只能管自己手里的一个团另两个独立营两千多人了。其实邓德亮也只能掌握住一个团———这个团是他的侄子邓宇凯任团长,两千多人。我们可以分头运动邓德亮和孙仿,听话的,就给予名义和饷械;不听话的,则包围缴械。
胡宗南高兴地拍了一掌桌子,认为这个事可行。谁来负责实施?就请民铎兄主持主持如何?
周士冕站起来,表示愿为驰驱:胡先生既然指派了我,还能有什么话说,当然尽力去完成。
没几天,周士冕就向胡宗南报告,邓德亮及其幕后指挥、他的老娘吕仙表示坚决跟胡先生走,与共军打到底。孙仿倒有些犹豫,后来还是同意接受番号。
胡宗南把邓德亮编为反共救国军第一纵队司令,孙仿编为第二纵队司令。不久一个名叫岭光电的彝人从刘文辉那里逃出来。胡宗南听人介绍他原是越隽县上田坝土司,便教他回家乡去编组第三纵队。
由于周士冕担保邓德亮母子绝对可靠,胡宗南便把台湾首批运抵西昌的一个团美制械弹全部给了他。如此邓宇凯团便全部换成了新式武器。
一九五○年二月底,川西平原春寒料峭。凛冽的霜风不紧不慢地在半空刮来刮去,把已经相当干燥的田土的残存水分刮走卷去,使地面龟裂成了大大小小的土缝。古驿道加宽筑成的公路也有了数不清的裂口,有的裂口竟然宽到三四寸。
中华人民共和国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邓锡侯,在一连佩戴解放军符号的起义部队马队护卫下,乘坐黑色奥斯汀汽车,驶出成都南门,经新津、邛崃、名山等县,快速向雅安行进。因公路年久失修,高低不平,加上时有或宽或窄的裂口,又霜冻路滑,车、马行走欲快不得,只好格外小心。大半天才到雅安。
他是应老朋友急召命驾上路的。
老朋友刘文辉此时已荣任西南军政委员会副主任兼西康省临时政务委员会主任。中共西康省委书记廖志高同志去重庆述职,西康政务悉归刘文辉负责。
一见面,刘文辉顾不得客套,一把将他拉进了密室。
他十分纳罕,刘文辉为什么急如烽火召他来雅安,为什么做神秘状如此?
刘文辉笑嘻嘻地小声告诉他,立大功建殊勋的机会到了。
什么大功殊勋?
蒋经国、顾祝同昨天下午从台湾飞到西昌,内线情报说其作短暂逗留。
邓锡侯紧紧盯着刘文辉审视,好一会儿才说,“你是说……把他们抓起来?”
“对!对!抓起来!哈哈哈……”邓锡侯微微冷笑,说,“自乾兄胃口不小呀!”
刘文辉挥了一下手,仿佛是要拂去邓锡侯的冷笑。正要说话,副官进来报告,酒席备好了,请两位长官入席。
“晋康兄,请吧,移樽花厅,我们边吃边谈!”
“哈哈,正好,我肚子早就饿了!”
酒席十分简单,不过一瓶五粮液,几盘菜肴。不如昔日的奢靡,大约是革命了,得以革命干部的标准来自律吧。
刘文辉喝了一口酒,舒展地吁了一口气。说:
“晋康兄,不是文辉好大喜功,你我举义旗参加革命,还来不及立下尺寸之功,也不说日后论功行赏这些腐旧之论了,面子上总须过得去吧?小蒋既然送上门来了,不正是你我的运气么?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干吧,怎么样?”
邓锡侯摇了摇头,放下酒杯,说:
“还是请示一下重庆吧?”
“请示就干不成了!刘、邓首长的意思很明确,让我们掘壕据守,牵制蒋军,不必主动进攻,等待解放大军开来再一起行动。”
“这正是爱护我们起义部队的意思!恐不好违背吧?”
“通权达变怎么讲?从古至今,没有通权达变就没有大将的成就事功!”
邓锡侯见他决心要干,知道拦不住,只好专心喝了一会儿酒,且听他高谈阔论。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
“胡宗南在西昌纠集了一万多人马,你的主力远在这里,又分散屯驻几个县,一时难以集结;汉源前沿和冕宁县城都只有少量防守部队。你到哪里去弄部队———至少得一万多人马吧?”
刘文辉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又畅饮了一大杯酒,重重地将杯子蹾在桌上,两眼放光,兴奋地说:
“奇袭!小部队突袭西昌,瓮中捉鳖!我要亲自去,到孙仿的总部去坐镇,亲自指挥这次行动!”
邓锡侯愣了愣,一时间以为只是一句玩笑。细一打量,却又发现这位刘自公两眼红红的,印堂油光锃亮,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青年时代。那阵子的刘文辉,一旦急于事功,就会是这个样子———也往往会失去冷静的头脑。邓锡侯已经多年不见他这个样子了。
解放战争对于那些保持着相对独立和半割据状态的地方军阀来说,无论是投奔革命的或反抗革命的,都是最后一次在历史大舞台上吞吐风云;以后,他们再没有机会自行登台或者从此烟消鹤去。余生的浮沉,都将由这次表演来注定。刘文辉看到了这点。他自度没有傅作义的拥兵二十万,也没有陈明仁的虎将声威,更没有程潜的元老资历,差不多是在解放军兵临城下时才举区区三万人马起义。可以说是既无实力又无大功,将来新政权会给他什么样的待遇呢?
邓锡侯和他不一样。邓锡侯甘于现状,自度年事已高,只图平稳过渡到新社会,获得一定的社会地位,也就满足了。
“自乾兄,这样做太冒险了!也没必要嘛!况且,你我现在都还是军人,不请准军区首长,是不是有擅自行动违犯军令之嫌?”
刘文辉打起了哈哈。嘲弄般歪起脖子睨视指点邓锡侯,说:
“迂腐!哈哈哈,书呆子气!军令对我们起义将领弹性大得很,军区首长不会怪罪的。这个我能拿稳!何况我是去建立大功———大功告成之后,除了奖励、表彰,还能有别的么?哈哈哈,多虑了!晋康兄多虑了!”
二人争执了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
“看来我是没办法阻止你了!”邓锡侯摇头苦笑,“你召我来这里,不会只是要讨论这个吧?要我干什么就说吧!老哥儿俩了,意见归意见,但有所命无不照办!”
刘文辉是要他代替自己坐镇雅安总部。
“我这一去,当然说不上有什么了不得的危险,也不过是预防一二吧。廖志高政委又不在,非常时期,得有个有相当资格的人坐镇,有什么意外,也才控驭得住!”
“我在这里替你守摊子可以,不过我得把你的行动向西南军政委员会报告!要不,你这个军政委员会副主任如果出了个一差二错,我怎么担当得起!”
刘文辉皱起了眉头,不满地看了看他,踌躇了一下,说:“可以!”又狡狯地笑了笑,“得等我到了泸沽之后!”
“好吧。”
西昌郊外,泸山半山坡的邛海边上,星罗棋布的邛海新村,今天格外戒备森严。村子外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隔五六十步就架了一挺机枪,每隔百来步就放了一尊迫击炮,村内又有几组巡逻队不断地来回穿梭。
从台湾飞来的蒋经国和顾祝同正在这里召开西南军事会议。
参加者除了本地的胡宗南和贺国光,还有从云南飞来的汤尧、李弥、余程万。
新近兼任西南军政长官公署长官(胡宗南又回归原职副长官兼参谋长)的顾祝同主持会议。
“……所以,这次总统[2]派祝同前来,听取诸公意见,又托经国兄代表他个人来看望前线战士,足见对创建西南反共基地的重视!”
顾祝同讲了半天,又请蒋经国讲。蒋经国视顾为父执,奉为主角,不肯丝毫僭越,就只说了几句话。
“经国奉家父之命,陪同顾长官飞来反共抗俄前哨西昌,一者看望大家,二者听取各位高见,重新确定西南战守大计!望畅所欲言,各抒己见!是否请胡长官先介绍一下情况?”
胡宗南向蒋经国注目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的。习惯地把面前的卷宗翻检一番,似又觉得多余,干脆合上。清了清喉咙,说:
“墨三先生和经国兄受总统之托,专程从台北飞来这个四险之地,宗南深受鼓舞,相信一定也会激发广大战士的奋斗之志。只是,此间形势日益险恶,反共救国事业面临严峻挑战,宗南也不敢隐瞒!共军刘伯承部正在集结,不日就会渡过金沙江、大渡河实行南北夹击,威逼西昌!泸沽镇东面有刘文辉一个团锋芒相向。彝民土匪更遍地都是,对汉人极端仇视,都打算共军到时趁火打劫。战斗一旦全面打响,我胡宗南就是第二个石达开!我斗胆直陈,西昌这个地方不能固定,也没法守,宜及早曲突徙薪,另择反共基地!”
汤尧是以国防部次长兼陆军参谋长的资格去滇西统驭李弥、余程万残部的。此刻他征求意见似的看了看两个部下,又望了望台湾来的两位大员,这才把头掉向胡宗南,轻言细语地说:
“寿山兄所言极是!西昌这个地方民风刁顽,又处在共军重围之中,不能让部队在这里白白消耗。剩下的这点本钱都是党国的精英,是革命的种子,要放到土壤肥沃气候相宜的地方去发芽、开花!”
蒋经国点点头,颇感兴趣,微笑着说:“汤次长高见!不知这相宜的地方是哪里?”
汤尧胸口一挺,不无激动地说:“滇西!那卢汉虽然叛变了,他手中一点点保安部队只能守昆明。滇西国军还有三万余人(其实不到两万),编制完整,械弹充足,足以割据自守。共军要打到滇西恐怕还不那么容易吧?!”
顾祝同与蒋经国相视点头。
罗列见自己放弃西昌的夙愿可能会得以实现,也有点兴奋,不顾礼节,插嘴说:
“共军打到滇西也不怕!国军大部队可以向滇缅边境撤退。必要时,可以暂时进入缅甸境内。”
最后,顾祝同、蒋经国认可了放弃西昌,全力经营滇西的战略设想。
接下来是研究如何把近万名官兵撤到云南。
胡宗南摇头叹息,责怪这个决策来得太迟。言外之意是三个月前他就向总统作过这样的建议,共军在周边的集结尚未完成,疏可跑马,那时撤退,何等从容。可惜没被采纳。现在共军合围之势已成,东南西北没一个方向存在战略罅隙,说得上密不透风。而这种牢骚当着蒋大公子是不好说的,只好不无悲哀地说:
“我这点人马,怕是到不了滇西就给吃光了!”
“胡长官不用忧虑。”汤尧恳切地望着胡宗南,客气地说。他次长的职位与胡宗南的大区副长官相等,肩上的星却少一颗。他心底拨动的算盘是,胡宗南去了滇西,必然会顺理成章地接替他,他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凶险的大陆,回任国防部次长、陆军总司令了。“陆路有困难,可不可以采用空运?顾长官、经国先生在这里,调动运输机的事就好办多了!只要台湾能出动十架大型运输机,往返两次足够了!”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顾祝同吩咐汤尧会同胡宗南拟定一份详尽的创建滇西反共根据地的计划。
“我和经国兄可以多逗留几天,一边视察部队。等你们完成了计划书后,我们带回台湾去面陈总统!”
刚说到这里,外边忽然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
全场大惊失色。
从声音判断,新村腹心地带靠近这间会议室不远处暴发了短兵相接的激战。人们头脑中首先闪过的猜度差不多一律是:胡部兵变!
胡宗南和罗列正要冲出门去察看究竟,与慌张进门的副官撞了个满怀。
“不、不、不好了!报、报、报告长官,一股没有符号的部队打来了,各位长官请赶快往外疏散!”
听说没有符号,显而易见是外军突袭,并非内部哗变,大家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胡宗南毕竟是沙场老将,片刻就敉平了自己的慌张。侧身向窗外略一打量,见约莫一百多持冲锋枪的无番号士兵猛烈而执着地向会议室攻打,马上做出了两个判断:其一,这是冲顾祝同、蒋经国来的;其二,内部有间谍,向对方通报了开会的时间以及会议室的准确位置。又见会议室外的二十多名警卫虽奋力抵抗,已见不支,又不断阵亡减员。村外部队此刻找不到长官,不明情况,不敢定行止,大概已乱作一团了。他马上作了两个决定:
屋子里的人,除墨三先生和经国先生两位长官外,都拿起武器,凭借几扇窗户,配合屋外卫士进行抵抗。请两位长官暂时委屈一下,躲到会议桌下去,以免流弹伤害。
“朱光祖!”
“我们掩护你———你从后窗户冲出去,组织部队,消灭这股匪军!”又竖起指头强调般补了一句:“成功之后,升你为少将,奖黄金二百两!”
“愿为党国效劳!”
朱光祖真是一员骁将,手持卡宾枪,向后窗外扔出一颗手雷,借轰然爆炸的烟火掩护,跃出窗外,向前冲杀。一阵冲锋、扫射,撂到了一片敌人,杀开一条血路,冲到村外。马上组织起全团人马,派一个连插入交战核心,会同残余的卫士,把会议室护卫起来;然后以大部队取包围态势,逐步往里挤压。
终因众寡悬殊,那一百多偷袭者只逃脱几名,其余全被打死。
这时候,偷袭的策划者刘文辉正秘密驻在孙仿的指挥部里。
这里距西昌城只五十华里,是安宁河谷左面山上的一座石堡。孙仿的两千彝兵都驻在里面。
昨晚,他带着一百多名突击队员乘着夜色来到的时候,倒着实把孙仿吓了一大跳,以为是来抓他的。他浑身哆嗦,说话都磕磕巴巴的了。
“报、报、报告刘主席,部、部、部下孙仿奉您老的命令在这里屯兵,绝没有违背军……军纪的事!”
刘文辉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也不答话,拉着他步入客厅。嘱其落座,似乎反客为主了。
上茶敬烟之后,刘文辉悲天悯人地长叹一声,说:
“子文呀,我为你担心啊!”
“报、报、报告刘主席,部、部、部下怎么啦?”
刘文辉看了他一眼,脸上又换成了悲怆,沉重地摇摇头,说:
“子文呀,你智勇双全,是个将才,可千万不要糊涂,千万不要明珠暗投啊!你知道胡宗南还有多少人马?他还能支持几天?几千残兵败将,号称一万。数十万解放大军正向这里合围过来,他还能支持多久呢?往云南逃吗?云南蒙自那边蒋军不过三万,让解放军困在滇西一隅,被消灭不过是早晚间事!不日大军会猎西昌,你怎么办?到时候恐怕会玉石俱焚啊!”
孙仿十分惶恐,站起来,指天戳地,说自己决无背叛之意,只不过部队弱小,孤悬在外,不得不接受胡宗南的封号,虚与委蛇而已。
“部下决不会跟着胡宗南打解放军,更不会反对您老!您老的恩德,天高地厚,部下这一辈子都报答不完,怎么敢生二心!请老长官相信部下,不要抛弃部下,给部下指明一条生路!”
刘文辉攒眉做苦苦沉吟状。半晌才吐了一口气,说:
“好吧,谁叫我们是老袍泽老朋友呢!你的问题我来担待了,承认是我教你假投降,目的是留在这里牵制胡宗南部队……”
孙仿扑通跪下;叩了一个响头,千恩万谢。
刘文辉忙扶起来,和蔼地责备一番,说是解放了,怎么能再行这种腐败礼节。又把派突袭队去西昌邛海新村捉顾祝同、蒋经国的计划告诉了他。要他集结部队,准备接应。突袭队得手胡部可能寻踪追来。
“你部负责阻击,掩护突击队把俘虏带进山里,绕道去冕宁。”
“是!主席放心,部下一定立这个功!”
“好,你能听我的招呼,我很高兴!另外,不要叫我主席———一切旧官衔都不要叫,我现在是西南军政委员会副主任!这个……算是刘伯承、贺龙的副手吧!”
结果,突袭失败。刘文辉闻讯,沮丧万分,只好间道退回雅安。
胡宗南得悉他曾到孙仿寨中,认为孙仿有附共嫌疑,便倾巢出动攻打。激战半天,孙部被击溃。
刘文辉突袭队的瓮中捉鳖行动使邛海新村惊恐万状。台湾来客取消了此后数日的安排,决定马上飞离西昌。
胡宗南、贺国光送他们去机场。
顾祝同、蒋经国的座机将跟随汤尧他们的飞机直飞云南蒙自。顾、蒋是要去察看滇西的地理环境,同时给那里的将士打气。
顾、蒋座机刚发动,就见汤尧、李弥、余程万从他们的飞机里钻出来,慌张地呼喊且慢升空,边喊边跑步过去。
原来蒙自机场刚才有一架飞机升空,拍来一电称:今晨,机场大部分官兵已哗变投共;其余残部正向滇缅边境涌去。
大家面面相觑,心里都在说,好险呀。
胡宗南也跑过来。问明情况,要求他们下飞机,从长计议,另拟一个计划。顾祝同、蒋经国早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在这里逗留,担心西昌机场的守军说不定也正在暗中与共军接洽。商量之下,决定改飞海口,若气候不好就改飞河内,再转飞台湾。汤尧、李弥、余程万则仍飞回滇西去掌握部队———没了机场,可以跳伞。
此后,胡宗南驻防西昌几个县区的部队,不断受到刘文辉派出的突击队的袭扰,大大迟滞了其集结、逃跑的步伐,为解放大军全歼胡宗南残部赢得了时间。
胡宗南乘飞机逃离,把部队交给了参谋长罗列。
罗列纠结邓德亮、吕仙母子,在溃逃中受到刘文辉部队的阻击。解放军很快赶到,形成合击之势,将其全歼。
刘文辉加入人民阵营以来的一切行为,不论是否属于擅自行动,都受到了人民政府的褒扬。
从此,他摆脱了旧的蝉蜕,腾空而起,获得新生。
西昌作战的结束,更重要的意义在于标志着大陆上的三年解放战争终于画上了句号。
二○一五年九月二十一日
改定于蜀州风云堂
[1] 解放后扩为四川林学院 。
[2] 此前蒋介石宣布复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