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客,我是本架飞机的机长周雨飞,目前飞机遭遇突发事件,出现故障,但是请大家不要慌乱,请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本人经过严格的训练,有能力控制好状况,也有能力将大家安全送到陆地上。”
章雪城希望这个冬天快快过去,她总觉得只要熬过了冬天,希望就会随春天一起降临。
其实她也发现,那个顽强的生命还是一如既往的开朗达观,也许,医生这个职业,真的有助于人们自己参透生命,格外理解生命的意义?她看到那个身染绝症的亲人还在以各种方式留恋着他的事业,他的工作,他毕生挚爱的——手术台。
某次,章雪川和周雨飞碰巧一起来到病床前看望他,章雪城听到姐夫对丈夫、小哥的一番诙谐对话:
“雨飞,小川,其实我发现咱们几个人的职业还是蛮有相似点的?小川就不用说了,我们长期搭档,你挽救生命,我算守护生命;说到雨飞的职业嘛,我想将我们这个职业和你的类比一下。”
“哦,姐夫?我们俩的职业,还有相似点吗?”周雨飞也是蛮好奇的样子。
欧阳巍笑了:“怎么没有啊?你听我给你比喻一番吧:全身麻醉的诱导期,我们不妨把它比成是飞机的起飞阶段,这个阶段是极有风险的。有些患者在诱导的时候重要器官承受不了麻醉药品,会发生器官衰竭,甚至会有生命危险;如果经受住这种考验,我们接着进入一个相对较平稳的麻醉维持阶段,这个时期内,医生们在做着他们该做的事情,很多人,甚至是患者,都几乎会忘却了麻醉师的存在,不知道还有麻醉师一直默默守护在病患的身边。如果在麻醉维持阶段,病人出血过多,就好比飞机飞行时遭遇气流影响,机身在颠簸震动,有时候会是致命的。这时候,麻醉医生就会以最快的思维来判断是否应该输血?输多大剂量的血浆才可能纠正患者的机体生理平衡?”
他生动的讲述吸引得周雨飞和章雪川都听得津津有味起来。
“其实术中指导输血补液只是麻醉师在手术中需要做的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手术结束了,麻醉师等于是机长,该驾驶飞机着陆了。这时的患者不能马上送回病房,还要到麻醉复苏室进行苏醒。雨飞,你是机长,当知道这个阶段的风险吧?着陆?对,平安着陆!等到患者清醒了,麻醉师根据一些指标判定病人可以回病房了,咱们这架飞机就算安然着陆了。”
周雨飞笑着点头:“麻醉的诱导期——麻醉维持阶段——复苏阶段,对应着起飞——空中飞行阶段——降落,嗯,不错,真的是好相像的两件事情呢。”
这样的对话让章雪城瞬间忘却了伤感,工作着是美丽的,敬业的人们最值得钦敬。她又想起大哥章雪峰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段话:“其实任何时代都有英雄存在,只是看是否有发现英雄的眼睛?就比如当下,在我眼里,敬业爱岗,有责任感,有事业心,能把自己本职工作做好,做扎实,能为他人的生活带来益处和贡献的人,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平民英雄,默默无闻,却付出、奉献得更令人感叹。”
又一个静谧的夜晚,欧阳巍让妻子陪他再去一趟手术室。看着熟悉的设施和器械,甚至是那穿了一辈子的浅蓝色的手术服,他眼中的依恋和深情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为之动容。
章雪城更没想到的是,在某一天,她会将英雄这个称谓,和自己的丈夫周雨飞结合在一起。
上次带自己父亲来西北医院看病的那个姓郑的乘务长又来找章雪城,想为自己上中学的儿子配一副眼镜。章雪城带着她在眼科上上下下地奔忙一番,终于搞定了这件事情。
郑乘务长感激地望着章雪城,感叹着:“章馆长,你人真好,真热心,我觉得啊,你和我们周机长真像一家人呢,都那么善良、有爱心。而且脾气都很温和,让人接触起来,如沐春风。”
章雪城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就笑着打趣自己的丈夫周雨飞起来:“他脾气好吗?不见得吧?我怎么听说……哦,就是我那小外甥女说的,机长是有着职业病的,一言堂,专制,跋扈……总之和封建帝王那种毛病差不多。”她说得捂嘴笑。
“哦,机长是有着最后决定权的,脾气大点很正常啊。”郑乘务长也笑:“这个我见得多了。可是周机长真的算是一个异数吧?他温文尔雅,和蔼亲近,大家都很喜欢他。我们平日里飞一个航班,都是像温馨的一家人一样。”
她又笑看章雪城:“如今更不一样了,周机长算是我们航空公司的英雄啦?大家膜拜还来不及呢。”
“英雄?周雨飞怎么能称为英雄?你说得未免太好笑了。”章雪城笑着撇嘴:“人家都说,空姐很佩服机长,就像护士崇拜医生一样,基本上算是一种特定的职业崇拜吧?可是,无论如何算不上英雄吧?”
郑乘务长摇头:“并不是所有的机长都可以称为英雄,但是周雨飞机长这次就是。这次航班遇险事件,他的表现让所有人都钦佩,称赞。能避免一场危险的空中事件,挽救机上一百多人的生命安全,这还不算英雄,那如今这个时代,谁又能算英雄?”
她说得义正词严,但是却把章雪城说愣住了:“空中险情?什么险情?”
郑乘务长更是奇怪:“哎哟,你们家周机长的事迹你都不知道吗?你不上网吗?不看晚报吗?”
章雪城更是好奇又困惑了:“我最近在赶一篇文章,几乎是断绝网络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其实也没发生多久,就是前两天的事情。”郑乘务长讲述起事件经过。
两天前,周雨飞驾驶的一架航班在飞行过程中遭遇险情,一只飞鸟被吸进飞机左侧引擎下方的发动机中,发动机随后起火冒烟,机舱内出现烟雾和金属烧焦刺鼻气味,随后飞机剧烈颠抖,机舱中的旅客们惊恐不安,尖叫声连连。
情况危急,某些年轻的乘务员已经开始抹泪,机舱里的旅客都绝望极了,像是在等死的感觉。正在此刻,广播里传出了一个沉稳镇定的男声:“各位旅客,我是本架飞机的机长周雨飞,目前飞机遭遇突发事件,出现故障,但是请大家不要慌乱,请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本人经过严格的训练,有能力控制好状况,也有能力将大家安全送到陆地上。”
这声沉稳的话语在这种时刻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乘务员们也配合着做好安抚旅客的工作。半个小时后,飞机平安着陆,机舱里顿时响起了经久不息的鼓掌声。
“你知道吗?飞机着陆后,有的旅客还不愿意离开,非要见一下这位沉着冷静,在关键时候镇定自若,又技术高超的机长。有人喊出‘中国最美机长’,还有‘挽救XX航班的英雄’这样的字眼,当时的情景感人极了。”郑乘务长说得眼睛含泪,动情起来。
章雪城的心里也激**起浪花,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盼望着见到那人的时刻。
第二天晚上,执行完飞行任务的周雨飞回到家中,看到妻子像一只小燕子一样飞到他的面前,鸡啄米一般在他脸上狠狠虐了一把。
“哎哟,这都什么毛病呀?老夫老妻的,你还以为自己是小姑娘啊?”虽然夫妻感情一向很温馨,且知道自己的小妻子情绪爱激动,但是这样的热情洋溢还是让那个匆匆回来的飞行者有点不适应。
“周雨飞,我以后不再小瞧你了,我亲爱的……英雄!”
“哎哟可别,你小姐的英雄我可不敢当。基本上都要壮烈殉国后才可以入您的法眼……我,还是留在人间做我的庸人吧?”
章雪城如今心情很好,就不计较他的揶揄嘲讽常态,挽着他的膀子问到那次险情。
“哦,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呀?唉……我真没什么说的。就是一场普通的飞行事故罢了。我自然有我的专业素养,我相信自己的能力,让飞机安稳降落,而且事实上也没有渲染的那样情形危险,不管怎么说,目前飞机还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呢,这点毋庸置疑。”
“给你一个机会讲述一下你的光荣事迹,你这个人怎么这样难啊?真没出息。”
“哎呀,真的没啥可讲的。昨天还有晚报的记者来采访我来着,非要问我当时想了些什么?自己的安危?家庭?妻子?孩子?我就笑了,我说当时毕竟在万米高空上呢,我身后是一百多条性命。离地三尺,人命关天,你说我哪有时间想那些问题?这不是瞎胡扯呢吗?”
他对着妻子笑笑:“但说完全不紧张不现实,作为机长,从起飞到离开舱门,都不可能放松,落地后也可能出现意外,但我必须给乘客信心。而且,你老公我啊,就是一个很自信的人吧,根据当时的情形,我有足够的把握认为我可以平安将大家带回地面。所以我就这样对我的旅客们说了,也是一个承诺吧?我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在意和重视我这番话,也没想到会起到这样重要的安抚人心的作用,这种体验,才是我今后工作中应该重视的地方呢。我只是记住了以前我的教官对我说过的那句话——机长必须是最后一个恐慌的人!”
“机长必须是最后一个恐慌的人……周雨飞,无论如何,你就是我的英雄。”做妻子的上前吻住了自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