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嘴角一晒,心里虽然还有一些“想法”,或者说没有说出口来。
他为人处事一向谨慎,自己这一行人孤处在这沙州城里,虽然李嗣业等人勇猛无敌,但毕竟寡不敌众,倘若马亮铤而走险,会让自己置于无法自拔的险地。
所以,萧睿片刻间又转移了话题,“马都督,能否带萧某上城楼一观,看看那前来掳掠的吐蕃强盗如何?”
马亮一顿,急急道,“这个,郡王殿下,下官唯恐那些贼人惊扰了殿下……”
“不怕,萧某曾经率300铁骑纵横吐蕃国内都能来去自如,还岂能惧这区区千把吐蕃流寇?马都督,请带路。
”
萧睿摆了摆手。
马亮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地,踌躇了一会,才躬身默然肃手让路。
萧睿在令狐冲羽和李嗣业等人的护卫中,在马亮及其手下差役官兵的前呼后拥下走上沙州城楼,站在破败不堪积雪堆积的城楼上,向不远处黑压压一片的吐蕃流寇望去。
令萧睿讶然的是,这千把吐蕃流寇名为马贼,但肃立在城下不远处列阵等待,阵型井然,纪律严明,越看越像是正规军而非草寇。
萧睿皱眉道。“马都督。这些吐蕃流寇军容严整。怕是吐蕃地正规军马吧?”
马亮面色一变。萧睿分明从他一闪而逝地眼神中捕捉到一丝惶然。萧睿心头一动:莫非。这不单纯是一个贪官跟吐蕃人合谋搜刮民财地事儿?其中。八成还有不为人知地内幕……
萧睿见马亮不敢正视自己地眼神。不由更加坚定了这种心思。
“郡王。这就是吐蕃马贼。要是吐蕃军。这沙州城恐怕早就被吐蕃攻陷了。呵呵。”马亮尴尬地笑了笑。这笑容实在是太勉强。
李嗣业远远地凝望了一会。突然回转头低低道。“郡王。这些吐蕃贼寇当有千把人。看他们**地马匹和手中掌握地兵器来看。不太像是一般地贼寇。”
萧睿点了点头。
令狐冲羽冷冷地扫了一旁诚惶诚恐地马亮一眼,伏在萧睿耳边小声道,“郡王,这里危险,不如我们暂且退离此地,免得……”
萧睿摆了摆手,没再让令狐冲羽说下去。他知道令狐冲羽想要说什么,他淡淡笑了笑,眼神有意无意地在马亮身上扫了过去,突然朗声道,“马都督,你标下也有数千官军——既然吐蕃贼寇来袭,速速集合兵马,出城退贼吧!”
马亮一惊,搓了搓手,“郡王,这个……”
萧睿嘴角一晒,“怎么,马都督身为沙州都督兼豆卢军指挥使,面对吐蕃贼人,难道还心存畏惧不成?”
萧睿扬手指着城外那一群鸦雀无声地吐蕃贼寇朗声道,“吐蕃贼人犯城,官军龟缩城中不出,还要以钱财贿之,请问马都督,朝廷威严何在?官府威信何在?”
李嗣业手中的陌刀一顿,嘶哑的声音在冷风如割地空气中炸响,“马都督如果畏惧,不妨让某家来领军,你且留在城中,看看某家手中的陌刀怎么退敌!”
……
……
雪后初晴,薄暮的红日渐渐向西边坠去。远处的戈壁滩上仍旧是白茫茫地一片,而近处,道路两旁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
突然,城外吐蕃马贼地阵型中一阵阵骚乱起来,正在城楼上诸人惑间,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轰然响起,东边的地平线上,烟尘四起,一眼望不到边的黑甲黑骑向着沙州城奔涌而来。
吐蕃马贼分散开来。人喊声,马嘶声响成一片,继而,马贼的队型全部打乱,向着西北方戈壁深处缓缓退却。
退了?不仅萧睿吃惊,那马亮和城楼上地沙州官军更是吃惊。没有谁比马亮更清楚,这些一群什么“贼寇”了,他们本是为了敛财而来,没有得到沙州城的“进贡”就这么匆匆退却……
但那远端传来的马蹄声更加如同雷鸣,这让马亮顾不上再思量什么,瞬间就变得面色煞白。
李嗣业有些兴奋地跺了跺脚,“郡王,是李光弼,没错,是我们地三千儿郎!”
萧睿微微一笑,其实心里也有些讶然。
这三千军马乃是李光弼和李嗣业从羽林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骁勇精锐。他带着令狐冲羽和李嗣业等人脱离大队微服私行,本是想省却沿途各级官僚那些迎来送往的应酬麻烦,他吩咐李光弼率队缓缓而行,但李光弼率军来得这么快,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马亮在一旁,闻听是萧睿地三千护军赶来,面色更加的苍白,额头上的冷汗冒出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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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州城外。
李光弼盔甲鲜明,手持
翻身下马,单膝跪倒,朗声道,“末将拜见郡王!”
萧睿哈哈一笑,上前去扶起李光弼,“光弼,何以来得这般快速?”
李光弼瞥了一眼站在萧睿身后不远处地马亮等人,眉头稍稍一皱,突然起身伏在萧睿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萧睿面色一变,向李光弼的身后望去。却见一个面相清朗的老者,郎目长须,长身而立,正是那人女王阿黛的师傅,隐居在区神出鬼没地老者,前朝皇族后裔杨凌。而杨凌的背后,还站着一个面蒙黑纱地子,身姿婀娜,手中同样握着一柄宝剑。
萧睿目光一凝,觉得那女子虽然蒙着面纱,但却隐隐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他来不及多想,杨凌已经飘然来到他地跟前,拱了拱手,“郡王,多日不见,老夫有礼了。”
萧睿心里一沉,但还是没有失礼,淡淡拱手还礼道,“杨老先生,久违了,不知老先生何以出现在这河西之地。”
“请郡王屏退左右,老夫有几句要紧话想跟郡王一谈。”杨凌微微一笑。
萧睿摆了摆手,众人远远退开。
“郡王,老夫此来,是送一份厚礼于郡王。”杨凌凑上前来,长须抖动,有些眉飞色舞。
萧睿眉头一皱,“老先生此言怎讲?”
“郡王,你可知这方才退却的吐蕃贼人何以只索要财物而不攻城?老夫可以告诉郡王地是,他们不仅来沙州,沙州周边的几座城池都是按期定时向他们缴纳例钱。”杨凌的声音沉了下来。
萧睿默然不语,心头却是一凛。杨凌的话,证实了他心中的某种预感和猜测。
“据老夫所知,这样的事情已经有大半年。而周遭几个城池的官军非是不敌,而是不敢。道理很简单,他们并非是吐蕃贼人,而是陇右道庆王李琮私自圈养的私军……在离此不足百里的阳名堡,有李琮私自建立的秘密营地,营地中蓄积粮草和兵马给养无数……”
杨凌慨然道,“李琮此举,无非是为来日谋反做准备。而对于郡王而言,这岂不是一份厚礼?”
萧睿心神激荡,但杨凌的话音刚落,他的心神也渐渐平静下来。他微微一笑,“李琮竟敢如此大胆……一旦查实,萧某自当向朝廷禀报……”
“郡王差矣。这批粮草给养军马与其让朝廷收去,何如郡王纳为己用?将来,也是郡王的一大助力。”杨凌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那笑容有些不可捉摸。
萧睿冷笑一声,“萧睿身为大唐臣子,岂能如此……再者说了,萧睿要此粮草补给做何用处?笑话。”
“郡王,你当真是忠于大唐皇帝吗?”杨凌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但声音却是压得极低,“如果郡王当真是对大唐皇帝忠心不二,郡王如今又怎能出现在这里?郡王苦心经营,一门心思就藩这西域之地,难道不是为了积蓄力量,准备取大唐而代之?”
萧睿目光变得阴森起来,凝望在杨凌的面上如同刀割,“老先生,我敬你是阿黛的师傅……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儿,以后休要再提!”
杨凌毫无所惧,用清朗淡定的眼神回望着萧睿,淡淡道,“或许老夫猜测的略有偏差,但结果却不会差太多。不管郡王心思究竟如何,但郡王将来终是要跟大唐皇帝走上决裂——郡王如今看似恩宠到了极致,但物极必反,郡王权势冲天,迟早会被皇帝所猜忌。
而只要大唐皇帝心里有所猜忌,郡王如今所有的一切就会渐渐失去——老夫想来,郡王绝不会坐以待毙的。从郡王的眼睛里,老夫虽然没有看到野心,但老夫却看到了一种坚持。”
萧睿昂首向天,默然不语。
“如今皇帝面临着李琮的谋叛之患,所以,郡王暂且不会失却恩宠。可是,一旦皇帝平灭了李琮,将来郡王的下场——恐怕,会是第二个李琮。”杨凌的声音渐渐激越起来,“李琮谋反在即,郡王只要趁势而为,举兵借着奉旨平叛的旗号直逼长安,大事可定矣。郡王不妨先立李琦为帝,安定天下局势后便可取而代之!”
“大唐天下唾手可得啊,郡王!”杨凌猛然击掌。
萧睿突然冷声道,“老先生当真是自娱自乐,萧某绝无谋权篡位之心。老先生这话今后休要再提,否则别怪萧某人将老先生拿下送交官府处置。”